脚步声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姜致心脏怦怦跳，目光不由自主放在门口，她又有似不确定地转向桌下。
唯一能藏人的，约莫就是这个桌下了。
“要不然还是算了，下一次，她怕生。”蒋二说。
盛和安一双大眼睛看着蒋二，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。
任怜挑眉，“还没在一起就这么护着啦？”
“……”蒋二不说话，冷汗却出了一层。
周融跟着说：“总得见，你这次不让我们见，下一次还不是要让大伙见。”
“是呀，总得给人一个缓冲的机会。”任怜附和：“何况我们不吃人。”
蒋二：“……”
不是他不想。
他是怕周融看见人后，手撕了他。
目光触及门把手，蒋二忍不住地看向周融。
周融脸上笑着，他望向他的神色没有丁点不对，但正是这样，蒋二却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发毛，他率先错开目光，上前一步，按住门把手。
和梁时砚不同，蒋二是真的挺在乎兄弟情的。
所以，即使是发现自己对姜致有意思，他也是按兵不动，看着周融，心底也虚。
气氛逐渐变得微妙胶着。
盛和安拉了拉蒋二的裤腿，仰起脸看向他，他不是大人，但自幼的家庭环境让他敏感多疑，也能察觉到此刻的氛围变化。
蒋二耸耸肩，平静说：“那见一见，不过先说好，我家这位是真的害羞，你们别给我吓跑了。”
任怜瞧向周融片刻后几秒收回目光，笑道：“不会的。”
周融没说话，只是那视线依然专注地望向门板。
似乎要透过那门板确定里面的人是不是他意想中的那个人。
手掌压下门把手。
锁芯转动。
亮堂灯光映入眼帘，视线一一扫过去，空旷包厢内什么人都没有。
蒋二微微松口气，扭头对着周融说：“人可能出去透透气了，不在这，我下次再给你们引荐。”
任怜心底不快，面色却不显，道：“那就这样吧。”
蒋二道：“行。”
他侧头往下一看，正看见盛和安盯着某处，若有所思。
周融目光挪过来，蒋二心下一惊，伸出手臂扶住小孩肩头，转过身，提醒道：“和舅舅阿姨说再见。”
盛和安是小孩，他的身高刚好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。
——譬如躲在桌下的姜致。
姜致和他对上眼睛的时候，心跳都快出来了。
掌心都是冷汗。
她矮着身子，做了个噤声的动作，再朝桌前望去，高定皮鞋就在面前不远处，一时间，心跳如擂。
幸好盛和安似乎明白什么，眨巴着双眼，回头看向周融他们。
“融舅舅，漂亮姨姨，下次再见。”
任怜脸上笑容总算是比刚才真实了点，她道：“好，下次阿姨给你带糖。”
盛和安点点头，又叮嘱说：“我要荔枝味的，那个好吃。”
蒋二警告道：“盛和安。”
盛和安缩了缩脖子，不敢说话了，紧紧黏着周融。
“那你的舅母有没有给你买？”男人冷不丁地提问让众人倏然都看向他。
盛和安道：“给了！还给了我巧克力和薄荷糖……”
糯米团子一个接着一个数着。
周融却在薄荷糖那个词里眯了眯眼，他什么都没说，只是蹲下身，抬掌摸了摸盛和安的头。
语气平缓低沉：“那下次我也给你带。”
盛和安还是小孩子，虽然会察言观色，但不懂那么多弯弯道道，于是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，“那我等着融舅舅！”
周融笑了，“好，过两天就给你带。”
任怜见机，又说了几句话，和周融一起离开。
只是，有意无意的，周融在离开前，看了看桌底和面如菜色的蒋二。
蒋二自然注意到了周融那个目光，“……”
门板轻柔关上，脚步声远离。
紧跟着，桌底传来推开椅子的声音。
蒋二意识到什么，伸出手臂，拉开椅子，把姜致从桌底拉出来。
姜致弯着腰，踉踉跄跄从底面钻出来，她一手搭着蒋二的手臂，脚因为蹲的太久，有点发麻。
盛和安看着这一幕，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姜致要躲着周融他们。
但，这并不妨碍他黏着她。
姜致一出来，盛和安就抱着姜致的大腿，非要她抱。
菜一一上桌。
姜致没有喝那罐旺崽，反而是等盛和安喝完后，把旺崽打开，递过去。
盛和安的眼睛微微瞪圆，像个小猫，不懂主人为什么明白自己心思似的，姜致注视两眼，唇边笑意若隐若现：“不想喝？”
“……”盛和安脸红两秒，还是摇着头拒绝了。
不是他不想。
而是妈妈从小教育他，要尊重女孩子，不能抢女孩子的东西。
想到妈妈，盛和安的眼圈又微微红起来，擦了擦眼睛，他继续埋头吃饭。
直到，那罐旺崽由蒋二拿到盛和安的身前。
他说：“既然小姜姐姐都给你了，就拿着喝吧，今天你也难得出来放风，多喝一点也没事。”
盛和安惊喜抬起眼睛，朝着姜致道谢。
姜致支起下巴，弯眸笑了笑。
看懂事小孩的乐趣就在于这点，自己的身心仿佛也得到治愈。
用过晚餐，蒋二提议送姜致回去，姜致本来不想，奈何她忘了，这里还有个会撒娇黏人的小朋友。
没法。
姜致抬脚上车，坐在副驾驶上，蒋二负责开车。
至于盛和安，就在后面坐着。
蒋二问：“去哪？”
“万川。”
报出这个名字时，姜致忍不住抬起眼睛，看过一眼蒋二。
蒋二神色如常。
从这里到万川，也需要将近半个小时的车程，现在又堵车，结果时间噌噌往上涨。
盛和安就着后排座蜷缩睡着，他们还在半路上。
茫茫夜色里，微风吹拂着。
无边无际的长车道汇聚成一条灯光形成的河流。
姜致的心奇异地平静下来，她偏首望去。
男人叼着烟，手指滚过两轮。
因为顾忌到后排座的小孩，蒋二还是没抽，含在嘴里，过个嘴瘾。
许是注意到她的目光，蒋二说：“谢谢你愿意陪团子一起玩。”
姜致：“团子是个很可爱的小朋友。”
没有一个做长辈的不喜欢别人这么夸自己的小孩，蒋二笑了下，说：“但是他该皮的时候还是挺皮的，我姐现在没空管他，现在都是我在管。”
姜致顿下，说：“管个小孩是辛苦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