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璟再次开口，语气怯怯的。</br> 就好像生怕白明微告诉他，七哥找到了。</br> 见五哥这副模样，白明微心疼不已。</br> 她怎么会不理解五哥此刻的心情？</br> 阴山一战惨败，五哥把这一切都归咎在他自己头上，那心底的自责与愧疚，并不是轻而易举就能磨灭。</br> 就算五哥表面上像是早已走出阴影桎梏，但那也只是伪装出来的假象，实则五哥心里，无时无刻不被愧疚折/磨。</br> 所以七哥的消息，五哥是如此的期许，又是如此的忐忑——想快点找到七哥，又怕找到的七哥只是一具冰冷的尸骨。</br> 白明微很认真地摇摇头：“五哥，这里只有七哥的玉佩，没有七哥的身影。”</br> “小七……”白璟轻轻呼唤一声，他踉踉跄跄地走过来，攫住白明微的眼睛，小心翼翼地问，“只是找到玉佩而已么？”</br> 白明微郑重点头：“只是找到玉佩。”</br> 白璟似乎不信，他步履蹒跚地走到白明微身边，颤巍巍地伸过手，掀开盖在尸骸脸上的白布。www.ba1zw.com</br> 他不知白明微已经从发现玉佩的地方回到此处，当以为玉佩便是在这里发现的。</br> 直到他确认那些尸骨与白瑜无关，他松了一口气。</br> 只是并未全然放下心的他，神色复杂得难以言喻。</br> 好似在害怕着，这里没有看到小七，又会在其他地方看到。</br> 他张了张嘴，最后什么也没说。</br> 原本他想告诉明微，找不到是好事，找不到人或许还活着。</br> 但这遍地的尸骸，令他生不出这样的期许，更是连这番话都说不出口。</br> 他不甘心，想要去雪地里翻找，跌跌撞撞走了几步，便被白明微一把拉住：“五哥，玉佩不是在这里发现的，发现玉佩的附近，我已经找过了。”</br> 白明微把玉佩递到他面前：“玉佩绦带的缺口整齐，看得出是被利器挑断。”</br> 白璟怔怔看着她：“所以呢？”</br> 白明微道：“断成这样，意味着七哥当时也在战场上，并且还参与了战斗。”</br> 白璟依旧凝着他：“然后……”</br> 白明微解释：“发现玉佩的位置，就在山谷边缘，与白家军战俘被处决的位置距离甚远。”</br> “如果七哥曾出现在那里，绝对不是作为战俘被带来阴山。而玉佩掉在那个位置，他若是阵亡，尸身不会距离玉佩太远。”</br> “既不是战俘，又参加了战斗，但却找不到尸首，那就会产生一种情况。”</br> 白璟讷讷呢喃：“小七有可能活着。”</br> 白明微颔首：“若是这阴山谷中，没有一具尸首是七哥的，或许我们就可以猜测，七哥仍然活着。”</br> 这一番交谈，可以看出兄妹俩的心情都很沉重。</br> 这个推测结果，并未令他们那高高悬起的心有所回落。</br> 他们都担心白瑜，担心他血冷于无人的角落，连尸骨都捡不回来。</br> 又生怕他侥幸生还，却在没有任何依靠的情况下，承受这天寒地冻之苦。</br> 白璟默然许久，他的声音略带哽咽：“明微，我们继续找。”</br> 他要回到另一边暂时停放尸体的地方。</br> 他还要继续辨认，直到尘埃落定那一刻。</br> 白明微点点头，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，只是道：“好。”</br> 白璟踉踉跄跄地走了，护卫想要搀扶，却被他拒绝。</br> 尽管他步履虚浮，虚弱到晃晃悠悠，他也没有依靠护卫。</br> 像是在向这遍地英灵证明，他白璟不会轻易倒下，又像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，只有疼痛才能令他心里好受一些。</br> 更像是，他觉得在这些阵亡将士面前，他不配心安理得地享受别人的伺候。</br> 白明微望着白璟的背影，许久都没有收回目光。</br> 敏锐的她，早已感知到五哥的心结所在，但此时此刻，她也无能为力。</br> “解铃还须系铃人，心病还得心药治。”适才一直沉默的风轻尘，淡淡说了这么一句。</br> 他虽眼盲，却似乎可以洞彻人心。</br> 白明微何尝不明白？</br> 明白却又无能为力，这是她最无奈的地方：“如果七哥活着，想必五哥便能有振作下去的动力。”</br> 但是，七哥还活着么？</br> 把希望寄于这虚无缥缈的可能性之上，这话她说出来都没有底。</br> 风轻尘并未作出回答。</br> 他只知道前世阴山成为了禁域，小姑娘未能替父叔兄长拾骨，更具体的事，他也不清楚。</br> 所以他不敢作出任何猜想。</br> 风轻尘的沉默，并未使白明微多虑，她看了一眼陆续被搬过来的尸体：“无论如何，我也要找到七哥，生要见人，死要见尸！”</br> 说完，她继续去辨认那仿佛数不完的遗骸。</br> 而整个过程，风轻尘都默默跟在她身边。</br> 她在寒风中辨认了多久，风轻尘便守在她身边多久。</br> 从日出东方到金乌西沉，尸体已经收殓完毕。</br> 一共七万五千六百八十一具，那些消失的、未曾找到的数量，或许早已在戍卫平城中牺牲。</br> 而敌人的尸体，也有三万五千多具。</br> 可这些尸首中，竟没有一人是白瑜。</br> 白明微兄妹看得两眼发花，的确没有看到七哥的踪影。</br> 白明微松了一口气，却又愈发慌张起来。</br> 她欣慰没有找到七哥，却又担心七哥本就在这，只是她没有发现。</br> 白璟已经累得几乎站不住，但也不肯放弃，依旧在心底呼唤着“小七”。</br> 将士们结束了清理战场遗迹的任务，兄妹聚在一起，彼此确认对方的情况。</br> “明微，找到小七了么？”</br> “五哥，我这边没有看到七哥。”</br> “我那边也没有……”</br> 兄妹俩短短交谈几句，确认对方都没有找到白瑜，先是不由自主松了口气。</br> 可紧接着，他们又开始担心起来，担心是因为他们在辨认敌人的尸首时太过粗心，所以把白瑜的身影看漏了。</br> 白明微竭力克制这种可怕的想法，然而白璟却根本坐不住，晃晃悠悠的又要去翻敌军的万人坑。</br> 风轻尘制止了他：“五公子，七公子身为小将，而小将的甲胄与普通士兵有所区别，霍将军早就吩咐过，一定要留意将领服饰的人。”</br> “既然近两万的将士都没有发现，你们又怎会看漏？在下认为，七公子并不在此地。”</br> 白璟听了，倒是没有去翻那万人坑。</br> 他缓缓转身，失魂落魄地呢喃：“小七，我的七弟究竟在哪里？”</br> 风轻尘正欲开口，小白跳到他肩上咿咿呀呀。</br> 他神色一变，附到白明微耳边，压低声音：“小姑娘，我的人在二十五里外的地方找到一些痕迹，经确认，那些痕迹属于七公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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