伊利克森在结束通话之后,怔愣了半分钟左右。</br> 接着，金发男孩很快打开手机，搜索了从伦敦到巴塞罗那最近的航班并且订票。然后他陆续给温格和门德斯打了电话,告诉他们自己必须请假。</br> 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克里斯蒂亚诺的，那个时候男孩已经在机场了。</br> 在得知伊利克森要回巴塞罗那探病的时候,克里斯蒂亚诺那边很明显地出现了一个停顿。他像是有什么话要说，又最终吞了进去。葡萄牙人只是说：</br> “如果你确定自己想好了,那么我支持你的一切决定。”</br> 而伊利克森的回答则是：“这对我来说不是需要思考的事情。”</br> 他叹了口气,心里固然对这次回归巴塞罗那,可能会遇到一些什么有所估计。但是这从来不是阻碍他去见比拉诺瓦的理由,既然对方已经打来了电话。</br> 比拉诺瓦……不是一个能够利用感情的人。也许他会因为自己的感情，为巴萨再做一些事情，但这不代表他会为此伤害伊利克森。而对伊利克森而言，这些已经足够了。</br> 没有什么能动摇他回去探病的意志，正如也没有什么能改变他继续为阿森纳效力的决心。</br> 现在令伊利克森担忧的是，比拉诺瓦口中的“感觉很差”，究竟是对方的身体状况恶化到了怎样的地步，才会愿意以此开口的呢？</br> 这种不安始终纠缠在他的脑海里，直到走入病房的那一刻，化为更加深刻的悲哀。</br> 他们上次见面还是小半年前的事。英超的赛程紧张，又不存在冬歇期,因此伊利克森实在很难有探病的机会。更何况十月的时候，在病情稍有控制、或者说医院已经毫无办法的情况下，比拉诺瓦已经离开了纽约，重返巴塞罗那。</br> 他希望在这片故土缓缓迎来生命的终点。而巴萨，对伊利克森而言，恰恰也是很不愿意从心底挖出的一段特殊的记忆情感。</br> 但蝴蝶还是来了。门德斯的安排缜密,仓促之间，也在没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，把伊利克森送到了比拉诺瓦所在的医院。没有任何媒体拍到这一幕。</br> 他站在门口，心中感到很难越过那道沉重而悲伤的门，就像里面是另外一个世界。</br> 比拉诺瓦的身体，看上去比半年前更加糟糕了。</br> 他的脸颊几乎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的血色，取而代之的是某种衰败而不详的预兆。但西班牙人却已经逐渐地习惯了痛苦，他歪了歪头，无力地说：“你好，伊利。”</br> “谢谢你这么快赶来。”</br> 比起上次见面的病房，这里更像是疗养院。至少没有无处不在的输液管、仪器，空气里也没有消毒水的味道。反而是阳光透过白纱窗帘，洒在沿下的绿植上。</br> 生机勃勃，又如此悲伤。</br> 人们已经放弃了和死神搏斗、将他的生命抢回来的希望。仅仅给予他最后的平静，让他尽量舒适体面、灵魂安宁地度过最后一小段时光。</br> 在这里，仍然有足球的海报，电视机的音量不高，转播的是巴萨前天的一场比赛，显示着癌症折磨中的比拉诺瓦仍然关注心爱的球队。</br> 有红蓝色的旗帜与球衣，堆在旁边的座椅上。也许那是巴萨的球员探病后留下来的。</br> 要如何拒绝这样一位病重之人提出的任何请求呢？即使是铁石心肠，恐怕也做不到。</br> 伊利克森在他的病床边落座。不知是有意无意，唯一空着的那把椅子，扶手上搭着巴萨的旗帜。伊利克森的手臂不慎触到，他顿时感到身体僵了一僵。</br> 但比拉诺瓦似乎没能注意到。</br> 前主帅神色还是很和气：“我以为你会想问我……有什么事情，非要这么急着喊你过来。”</br> 伊利克森却说：“那不重要。”他的眼睛显示出他有多么难过，“单单只是……您要用那种理由，打电话喊我来见您。这已经是我的错了。”</br> 他说：“不管是为什么事情，我本该……”</br> 片刻的沉默。</br> 比拉诺瓦终于开口：“我感觉自己时间不多。”</br> 一般而言，他说这句话，会得到猛烈的驳斥。谈话对象或鼓励他予以希望，或告诫他仅是错觉。但伊利克森只是含着些泪水望着他，一言不发。</br> 他从进入之后，实际也没有掉泪过，但他是如此悲伤，并且尽力理解。</br> “因此，我……”他咳嗽了起来，“别在意……我伊利，我很抱歉。”</br> 他的说话声已经又慢又吃力，不仔细甚至很难听清。伊利克森靠近了他，事实上他已半蹲在床边，握住那条瘦削的手臂：“别这么说。”他用眼睛看着对方，“您想说什么都行。”</br> “你这样……让我多难堪？”比拉诺瓦苦笑，“我不得不出尔反尔……伊利，我曾经说过我会祝福你，为你自豪。现在我也是一样。”</br> “可是我到底有自己的私心。”他喘着气，仿佛有些深思不属地推开了伊利克森，声音轻轻地，眼睛也望着那些红蓝色的东西，“我真的非常抱歉。”</br> “我想询问你，假如……假如时机合适，你是否介意回归巴塞罗那？”</br> “不是强迫不是要求”他忽然又紧紧地抓住了伊利克森的手臂，转过来的眼睛里有着祈求：不是祈求他回来，而是祈求他相信自己的这些话。“不是要求！”他强调。m.ba1zw.com</br> 比拉诺瓦重复着：“不是强迫……或许看上去也差不多。”他混乱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，“我真抱歉要让你听我说这些话，我没有任何要用情感逼迫你的意思，但也许……伊利克森，请你相信，我确实……”</br> “我当然相信！”伊利克森急切地说道，他几乎因为这种悲伤的巨力半跪在地上，“您怎么会怀疑我不相信您？我知道我不介意”</br> 他犹豫了片刻：“但是，我……”</br> “等、等一下。”比拉诺瓦断断续续地说道，“听、听我说完，孩子，听我说完。”</br> 这些话似乎花费了他很大的力气，他喘息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。</br> “我真高兴你相信我，即使换做我自己……”他又摇了摇头，神色有悲哀和惘然，又逐渐坚定了起来，“我绝不是欺骗你。”</br> “我之所以，鼓起勇气背弃曾经对你说过的话，冒昧发出这一请求。只是因为，伊利克森，我相信现在的情况，和你离开的巴萨已是截然不同。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……”</br> 他沉默了一会儿：“我仅是觉得，或许曾经阻碍你回归的事情，你所介意的事情，已经不存在了。这是我在背弃诺言后，在你面前说这些话的唯一的勇气。”</br> “我想告诉你一些事情，你要答应我，暂时不会对别人说。”</br> ……</br> 直到离开比拉诺瓦的病房，伊利克森的神色都有些恍惚。</br> 对方所说的那件事是如此难以置信，可又显得有些顺理成章。</br> 就好像命运在一开始就预备好了一切。</br> 伊利克森当然能理解比拉诺瓦，他清楚是什么样的感情，促使对方忍耐着情感上的折磨专门对他来说这些话。但直到比拉诺瓦告诉他那个原因之后，他才清楚真正决定了比拉诺瓦行为的是什么。</br> 假如不是那件事的发生，比拉诺瓦也绝不会对他说今天这些话。</br> 前巴萨主帅是真的认为，在那之后，他和巴萨间的隔阂可以解开，也就因此有了回归的可能。此前阻碍在他们之间的情感伤害会消失，这才是他开口请求伊利克森的原因。</br> 但是，伊利克森尽管吃惊万分，尽管不得不……感到那些情感如洪流般要从体内泄出。</br> 他依然拒绝了比拉诺瓦。</br> 这是因为什么呢？蝴蝶的蓝眸倒映着天空的明净。横亘在他与巴萨之间的，早就不止原先的伤害了。现在，还有他与阿森纳的牵绊，以及克里斯蒂亚诺对他的感召。</br> 就算伤痛能被抹平，但是新生的情感已经在那片土地长成了参天的树。除非以更残暴的力量摧毁，不可能有别的来取代它。</br> 固然，在知道那些之后……伊利克森心中，有一些对于巴萨，可以“放下”的感觉。但那也仅仅是放下，那不是回到最初，也永远不可能回到最初。</br> 他和巴塞罗那，不好不坏，也就是彼此放下的样子了。</br> 又怎么可能再回来呢。</br> 他没有把这些话悉数告知比拉诺瓦，但仅仅是他在听完那件事情之后，安静无声的拒绝，就足以让比拉诺瓦明白一切对方未必是想不到这些的。</br> 他仅仅是太欣喜，又太失落，太过渴望能在生命的最后阶段，见证展翅高飞的爱徒重回心爱的母队罢了。为此，那一线转机，被他抓在手里视为了希望。</br> 可到底是空的。</br> 伊利克森用指腹按住眼角。他逐渐学会了这种方式，能幅度很小地擦掉眼泪，同时止住更多的涌出。未必是体谅，有些时候也许只是不希望自己显得太狼狈。</br> 他又怎么可能说自己，在拒绝了比拉诺瓦之后，能做到全无波动呢？更何况对方还反过来安慰了他……而他甚至不知道，这次回伦敦之后，他还能和活着的比拉诺瓦见几次面了。</br> 轻轻的抽鼻子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着。</br> 伊利克森有些朦胧的视线里，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。他很快地低了一下头，弄掉眼泪之后，微红着眼眶、却是微笑着走了上去：</br> “你们好。安德雷斯、塞斯科，很久不见，你们也是来探望比拉诺瓦先生的吗？”</br> 作者有话要说：感谢脑洞少女苏的地雷，luckyjoy的手榴弹x2</br> 断电两天后回来了，这段时间强行重写268章向阿贾克斯低头.jp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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