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然爹爹说什么都不缺,但余墨心里还是过意不去。在高府的时候暗地里受尽了非人的折磨,可在明面没几人敢跟她过不去,人人对她都是恭恭敬敬的,即便她顶着的是哥哥的名义。
从简入奢易,从奢入俭难。爹爹如今负债黄金几百万两,身家如数进了高氏女的口袋,他曾是那高高在上的人啊,现在几个小混混都能找他麻烦,可见这些年的日子并不好过。
又暗自唾弃自己,作为一个穿越女,别人都是有一番大事业,在古代混得风生水起,不像她还只能靠跑镖维持生计。
她要怎样才能帮爹爹还上这笔债呢。
“可是累了?”虞杉见她频频出神,担心的问。
“没有没有。”余墨否认。
“可是有什么心事?”虞杉不信。
“我在想要怎么报恩。”余墨不自在的说。
报完恩之后呢?
“这样子就很好了。”虞杉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,说出这句话。
纪游也是这么说的,意思是我只要待在爹爹身边就好了吗?
可她现在想要不仅仅是这样,一旦纵容自己,慢慢变得贪心了呢。
小摊来了一名年轻男子,脸上是掩不住的思虑。
“虞叔,我昨天跟您说的话还记得吗。”身穿布衣的男子说。
“记得。”虞杉点头。
“那拜托虞叔了。”男子郑重道。
虞杉摆摆手,表示没事。
余墨疑惑的看着他们,但爹爹并没有向她解释一二。
虞杉叫余墨坐下休息,没过一会儿,小摊来了位年轻姑娘。
“张小姐,您来了。”布衣男子的声音变得小心翼翼的。
“嗯。”得到的却是漫不经心的回答。
虞杉适时的给他们各自盛了碗绿豆汤,回身坐在余墨对面,从这个角度他可以看见谢楠,余墨与张小姐背对背坐着。
“你先说吧。”张小姐开口说了句。
“张小姐指的是?”谢楠迟疑道。
张小姐不耐烦的叹了一口气,开口,“那还是我先说吧,我家中有良田几十亩,每月收租几十银钱。我今年刚满二十,已有两个夫君,七个小侍,奴婢不等。夫君皆是商户人家,小侍没什么好说的。”
“我、我。”谢楠紧张了起来,见虞叔无所反应,给自己打气,“我乃一介书生,遇张小姐之前并无倾慕之人,家中生计尚可,若是.......”
话还未说完,张小姐冷硬打断,“你能否高中,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。”
“三年后的科举,我定尽力一搏。”谢楠表出了决心。
张小姐没有接话,余墨却听得一愣愣的,这难不成就是相亲?
余墨悄咪咪看了爹爹一眼,说起来,她当时的自我介绍简单得过分,要不她重新来过,说不定爹爹能察觉到什么?
“咳咳。”余墨假意清清嗓子,成功引起爹爹的注意力,“我家里人都健在,自己也攒下不少银两。除了罗叔张叔林叔哥哥他们,没有夫君没有小侍没有奴婢,全靠自力更生。”
丫头你这是作甚,来找茬的吧。
虞杉在内心惊道,面上却没有任何波澜,“吃错药了嘛。”
余墨不理他这冷淡的态度,自顾自的说,“好几个月前刚过了生辰,今年十七。”
感觉差不多了,余墨停下看爹爹的反应。
虞杉对着谢楠做出了个手势,才将注意力放在女子身上,那边相亲的两人也散伙了。
谢楠走过来说:“虞叔,我不知该怎么是好。”
话是这么说,谢楠的眼睛却忍不住往貌美的女子方向瞟。
虞杉说:“该给的意见我已经给了,剩下的你自己做主吧。时辰也不早,你回去好好复习功课吧。”
谢楠有礼貌的行礼后走人,离去前又看了苗条纤细的背影,冷不防触及虞叔吓人的眼神,谢楠一个激灵,快步离开了。
虞杉问:“丫头,你刚刚?”
余墨解释道:“虞叔你不是记不起我嘛,我给点提示你呀。”
虞杉沉吟半会儿复才开口,“你方才说你已十七了?”
余墨点头,怎样?是不是想起了什么?
“怎会一个小侍都没有,你家人为何怠慢你?”虞杉皱眉严肃道。
“啊?”余墨没想到虞杉的注意力在此。
虞杉见她懵懵懂懂的样子,莫不是还没开窍吧。
“我要小侍干嘛呀。”余墨委屈道,话题怎么变成了这样,您倒是想想您的亲生女儿呀!
“你家中长辈呢,没个管事的?”虞杉还是放不下此事。
余墨简单说:“娘亲不疼,爹爹太远,叔叔很忙,没人管我。”
“按理说你这个年纪该有小侍伺候着,不过......”虞杉从娇美的脸略过,换做是自己的女儿也舍不得别人染指吧,“不过此事也不急,虞叔帮你看着。”
“至于你的家人们,应当不是故意为之。”虞叔往好的方面说,娘亲不疼,想来她的父亲不得娘子喜爱,连累孩子的。
余墨含糊说:“以后你会知道的。”
此事就这么揭过,最大的收获大概就是,她提起当年往事的时候,爹爹都会坦言相告,但她还不敢触及他心中的痛。
再过段时间吧,她相信他们的关系会慢慢往好的方向发展。
正午时分,小摊前停驻一辆黑木所制的马车,虞杉不动声色打量着,身姿稳站住。
下来一位管家打扮的人,时不时用扇扑为自己扇风,来到小摊前却是一言不发。
随后又下来一位身材高壮的男子,玄衣下是暗金稠料压面,非富即贵,也是不发一言。
“两位客官想要点什么?”虞杉淡定的回答,他可不记得有得罪过这种身份的人。
“......”
半响的沉寂过后,管家说,“我们就是看看,虞大人别介意。”
他们就这么无声的站着,管家左看看右看看,也没看见爷想见的小人儿。
又过了一会儿,悦耳动听的女声响起,“虞叔,我回来了。我买了烧鹅,还有茗香记的糕点。”
一见是丫头回来了,虞杉也不管这两人,转身接过饭盒随手一放,拿出干净的帕子替她拭汗。
余墨享受着这待遇,发现小摊前的两人,“咦,你们是来拿剩余的六十碗吗?”
不知何时,管家脸上堆满了笑容,“是嘞,我们还以为走错地儿了。”
“没有没有,就是这儿。”余墨也很好笑容,这可是大顾客,向爹爹介绍,“虞叔,他们就是我上次说的人。”
“这位是大爷。”长得挺好。
“这是管家叔叔。”笑嘻嘻有两撇子胡子的管家。
虞杉:“......”
长得挺好的大爷一点也不老,你没来之前管家一直没笑。
丫头,实物和形容差别有点大啊。
“我们是来取剩下的六十碗,不过还想再加多一百碗,不知今日可还够?”管家笑着说。
管家是对着余墨说的,她回头看向爹爹。
虞杉察觉到她的视线,点点头。
“够的。”余墨开心的回道,拿出准备已好的小本本开始记账。
“姑娘这是做什么?”一直不苟言笑的玄衣男子开口问。
“记账,你给的一金锭子太大了,还可以买上好些吃食,我得记起来。”余墨做出了解释。
“好。”
他们还欠债几百两呢,能赚多少是多少!
虞杉立马行动起来,把坛子封好,“这里一百六十碗有余,需送到府上么?”
“这点小事怎敢劳烦虞大人,交给小人即可。”管家接过话,“不过既然是有余,不如盛出几碗,我们一起享用。”
意思是要在他这破烂的小摊用食,恐怕意不在此。虞杉没有拒绝,按他们的意思照做。
招呼好客人,虞杉回到饭桌前,余墨已经盛好饭等着他。
“只给自己盛这么点,管饱?”给他倒是满满一大碗。
“天气太热,吃不下饭,我还有糕点呢。”余墨嘟囔道。
“也不怕长蛀牙。”虞杉宠溺的笑了,倒是默认她的做法。
饭后,余墨收拾了碗筷,果真开始吃起了糕点。
“虞叔可会梳发。”
“尚可。”
余墨掏出新买的梳子,“那虞叔帮我梳发吧。”
虽是任性无理的要求,可虞杉却听出了隐隐的期盼。
虞杉把她简单的几个发饰摘下,发丝如绸布般顺滑,慢慢地用梳子理顺。
“虞叔以后还会帮我梳发吗。”余墨想要得寸进尺了。
“只要你想的话。”
“那梳子送给你了,我不擅长梳发。”余墨得偿所愿了。
“丫头的礼德没学好吧。”虞杉轻飘飘来了句,“未出阁的女子只有长辈能梳发。”
“我敬你如生父。”
虞杉梳发的手一顿,就连邻桌的两人也不禁侧目,余墨没有察觉,似乎那句只是再寻常不过的话。
“话不能乱说。”
“我没有乱说。”余墨气呼呼道。
“难不成你的婚姻大事也能由我做主?”虞杉莞尔道。
“只要你想的话。”
“你呀......”虞杉终是什么都没说,脸上是化不去的笑意。
“好了。”
余墨抬手小心翼翼摸墨发髻,可惜此处没有镜子,问道,“好看吗?”
“丫头生得好看,梳什么都好看。”虞杉赞道。
余墨还是第一次听到爹爹这么直白的赞美,臭美了起来,“那是自然。”
“平日是谁帮你梳发的。”虞杉不动声色打听。
“邻家表姐。”
“吃法梳发洗浴都是?”虞杉哑然。
“洗浴不是,我自己会烧水。”余墨心情大好,糕点快秒灭完了。
这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啊!谁家父母舍得自己女儿干这种粗活,奴婢也不配一个,真是该好好管教。
“你该配个奴婢才是,虞叔改日带你去买。”
“不用不用,我现在有个帮佣,他每天帮我烧水打扫卫生,我什么都不用干了。”余墨摆手。
“如此也好。”虞杉还是有些不放心,“若是生病了就叫人带话给我。”
“今日也没旁的事要忙,太阳毒辣,你回去好好歇息,别晒中暑了。”虞杉叮嘱道,给她打包一些绿豆汤。
“好,那我走啦。”余墨接过饭盒,今天刷好感刷脸也刷够了,“明天再见。”
“大爷再见”
“管家叔叔再见。”
玄衣男子和管家后脚也准备走了。
“虞大人,今日多有得罪的地方,还望大人见谅,不跟小人一般见识。”管家依旧是笑脸待人。
“怎会,虞某有招待不周之处,还请指点出来。”虞杉熟练打着官腔。
“虞大人,我等改日再登门拜访。”玄衣男子还以一礼。
“秦大人肯光临寒舍,是虞某之幸。”
这桃花一个接着一个,一个比一个厉害,也不知丫头有没有中意的。
......
回到秦府的秦崎吩咐,“传令下去,以后莫再称我为大爷。”
管家忐忑问:“大爷,啊不是,那该怎么......”
“叫公子。”秦崎回道,又想想自己的年纪不小,改道,“大公子。”
“是,大公子。”管家退了出去,莫不是因为那小丫头叫他大爷,没眼见的,怎学着他一起喊呢。不过,看大爷多年不曾这气闷样,真是怀念呀。
秦崎给自己沏了杯茶,“查一下她,不用太详细,手段温柔些,不可惊扰到她和......虞大人。”
“是。”黑暗的角落发出了声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