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饥荒过后,月朝各地乱事不断,世态炎凉,人心叵测,似从另一种方面开启着灾难。
大理寺也因接收了各地的犯人,一而再,再而三地矿建,形成现有的规模。大门约有八米高,两门打开可共骑两辆马车,大门十分古朴厚重,不以人力驱之,而是吴氏独家机关开启。
大门打开,入目即是一个庞然大物——獬豸。
獬豸在工匠的雕琢下似还原它原有的气魄,令人见之震慑人心,用威风凛凛的獬豸做石像,四处可见其图案。
大理寺官员现在忙得不可开交,祝珂不过是出京办事一个月余,堆积了大量的案件未曾处理,看得祝珂眉心直跳。
一堆废物!
自祝珂回来,压抑的气氛笼罩着大理寺,无论大小官员生怕自己发错,惹恼了他。能降低自己的存在,就绝不在祝珂面前出现。
“大人,这是虞大人的引荐信。”打赌输了的小官硬着头皮将信封呈上。
“虞大人?”快被竹简埋没的祝珂难得抬起了头,宿醉过后马不停蹄回来处理案件,身体疲惫至极,连带语气也不大好。
“是的,虞杉虞大人。”小官紧张地回道。
“看看是什么事,没事就打发走。”祝珂又开始忙手上的事情。
“大人,信上说虞大人想为您分担牢狱刑问一职。”小官一目三行,简要说明信封内容。
虞杉其名如雷贯耳,不仅因毁仕途一举,更是因为他入职多年在朝廷的威望,战场无往不胜,官场所作所为亦是让人钦佩。
算起来也是祝珂的前辈,小时候他每次去西北镇守,祝珂一定带着自家的兄弟在城头为他送行,他们也曾豪言壮志说要成为像虞杉那样的大英雄,可现在......
现在却有点摸不清虞杉的来意,若是想做一星半点有用的事立功,有比刑问更加获利的方式。
祝珂发话,“任他去吧。”
小官兢兢战战问:“那给他安排哪个案件?”
祝珂意味不明的笑了,“给案宗他选,选哪个就是哪个。”
他深信祝珂的手段比他的手下要强,不管他是否想立功,他现只看成果。
虞杉受到了小官的礼待,他并没有放在心上,听小官的回话才深觉后生可畏。
他的来意很简单,余墨未能自己亲手严惩犯人,作为‘父亲’帮自家孩子报仇也是一样的。
没想到位居高位的祝珂如此果断同意,他还准备了后手,现在是用不上了。
大大小小的案宗,虞杉随手挑了几个过目,他留意到带话给他的官员换了一个人,看衣着更像是仆从。
仆从终于忍不住开口,“虞大人。”
虞杉问:“怎了?”
仆从的腰弯得更低了,“小的斗胆请虞大人帮个忙。”
虞杉并没有即刻答应,“请说。”
仆从说:“虞大人有所不知,最近发生一件大案件,案宗就在您后边那个架子上,最近新添的案宗都在那。”
虞杉在仆从期待的眼神中取下那个案宗,细细翻阅。
仆从请求道:“小的知道虞大人清廉正直,两袖清风,看不上这些功名利禄,但还是想请大人能刑问这个案件。”
这不就正是牵连余墨的案件,可以想象若是那些人得手,他很有可能再也见不着她了。
虞杉冷静自持,淡淡地问:“为何?”
“实不相瞒,案宗里一笔带过的姑娘是我家公子的心头好,公子为了她一人深入敌人的老窝,那时人手不足,公子还不许小的跟着,所幸两人都平安无事。现公子为这些案宗所困身,无法与那位姑娘再续前缘,小的着急啊。”仆从是真心实意为公子做打算,这么多年终于出现一位姑娘能让公子另眼相看,他自是要帮公子争取与佳人相处的机会。
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工夫,他还不曾打探,余墨的恩人就自动送上门来了。
虞杉义正言辞道:“此案件非同一般,优先处理也是应当的。”
仆从欣喜过往,“谢过虞大人,此事过后我定当......”
“不用。”虞杉打断他想说的话。
仆从不再说什么,公子都摸不清虞大人意欲何为,他只当虞大人是好心,专心侯在他的身边听他差遣。
由仆从带领至地下牢狱,虞杉换上了刑狱的衣服,带起獠牙面具,信步在过道间。
牢狱里的每个隔间甚是拥挤,十几个犯人挤在不足十平凡米的地方,吃喝拉撒睡都在这里,可想而知这里有多么的凌乱、脏臭。
虞杉首先来到马家姐妹的关押之处,男女有别,女子被单独关在一处,先解决了她们,也好为牢狱腾地方不是。
马家姐妹还在呼呼大睡,牢狱与外界隔绝,一年四季不点灯时仿佛处在黑夜之中,她们被狱门开锁的声音吵醒了,见进来一个带獠牙面具的男人,登时毫无睡意,两人相拥退至角落。
女子本该温柔地对待,虞杉可不讲这一套,这俩愚蠢丑陋的女人还打他家孩子的主意,他得让这两人吃吃苦头。
虞杉毫不犹豫给她们来了一鞭,打得她们眼泪鼻涕直流,但虞杉视而不见,继续施刑。
马家姐妹被打,嘴里先是咒骂,身上受的力道越来越大,她们撑不住,改口求饶不要再打她们。
有仇不报,更待何时?
虞杉怎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,等鞭至两人精神涣散才停下来。
“谁带的头,同犯有谁,何时开始作案,迫害了几人,贩卖至何处......”虞杉一连抛下好几个问题,声音不复跟余墨时的温柔,此时像个地狱来的使者。
“全部如实招来。”
审问很顺利,虞杉擅长洞察人心,除了贩卖案的参与人皆用上过重的刑罚,其他同村人的陋行被一一审出来。
一旁的仆从协助虞杉刑问,看见虞杉对那几人施刑严酷,虽然觉得有些不妥,但想到公子的心上人也是受害者,也没出声阻止。
到后面对虞杉的敬佩之心快要溢出来,短短一天的时间,仅凭一人之力,把困扰他们多日的案宗审清,那些暗昧之事在虞杉面前无处可逃。
虞杉刚入官场,也是从底层做起的,一步一个脚印,根基稳重。刑问这种不起眼的岗位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,他能洞穿犯人的肢体语言,说谎与否一目了然。也有犯人会耍小聪明,他便顺着犯人的意思理顺案件的本身,犯人以为把他耍得团团转,可这只不过是犯人单方面的认知,等到犯人终于察觉出来,已经什么都晚了。再者,这可是刑问,允许对犯人使用刑具,不同程度的案件能对犯人造成不同程度的伤害,能有几人不怕痛,可以扛得过去。其他人做不到他这种效率,不过是方法不对,他也无从可教。
虞杉脱下外裳和面具,不放心在身上嗅了嗅,确保没有沾上异味才放心。
“打扰良久,在下先走了。”虞杉对仆从告别。
与此同时,有不少官员已经散职,收拾一番准备回家,但更多的人则是留下继续处理公务。虞杉走在人群后面,跟着众人从侧门离开。
刚踏出门,虞杉边望见一名娇小的身影在阶梯下的不远处伫立着,不正是余墨嘛。
今天仍是沐休日,她原以为爹爹同往常一样会摆起小摊,寻他时却说要忙于公务,细问过后得知要去大理寺。
余墨掐好时间,赶在散职之前侯在此处。
她的到来自然没有躲过祝珂的耳目,祝珂一听,顿时头不疼,眼不酸,看一帮废物的眼神也友善起来,从堆积如山的案宗起身往外跑。
还好赶上了,祝珂看见佳人转身似朝他嫣然一笑,他刚想开口,却又督见另一名男人先一步动作——他把佳人的伞接过来替她撑好。
祝珂嫉妒得发狂,再也忍不住,“余姑娘。”
余墨诧异地看向声源处,祝珂已快步走到她的跟前。
“祝珂。”她换了他一声。
她没想到祝珂也在这里,想来是他办公的地方。其实她心里一直念叨一件事,那就是把帮她的那两姐妹揍一顿,她相信自己在清醒的情况下,赤手空拳也能把两个男人撂倒,更何况是女人?可是女子已经落网,很难再有机会报复。在回京的路上她不止一次想要贿赂祝珂给自己开个后门,让她发泄一下心里的怨气,但还是怕对祝珂的前程有影响而终止,他毕竟是自己的恩人。只恨自己当日为甚不先去揍人,再去祠堂。
祝珂问:“余姑娘怎会在此。”
“我是来找虞叔的。”余墨回道,又向爹爹介绍他,“虞叔,他就是那个救我的人。”
虞杉拱手道:“多谢祝大人出手相救。”
祝珂笑呵呵的,“只是分内的事,虞叔那么客气干嘛。”
嫑脸!
谁是你虞叔,我们才见过几次面,说过几句话?还分内的事,说得好似跟你有多大的关系。
虞杉看在他是救了余墨的恩人份上,不跟他见识。
祝珂不再看虞杉那皮笑肉不笑的嘴脸,心中又开始斥责那一帮不顶用的废物,害他脱不开身陪佳人,忍痛道:“余姑娘,我们改日再见。”
余墨挥手跟他告别,“改日再见。”
祝珂再次目送佳人离去,依依不舍走回大理寺,跟佳人碰面的愉悦心情不同,现在的他暴跳如雷,恨不得将拖他后腿的人暴打一顿。
事到如今,他还能有什么不懂,从仆从那得知虞杉对那几人的惩罚,他闻之也是赞同的。也明白了这位虞大人并非是想立什么功劳,只是单纯替余墨动手报仇罢了,还有什么是比自己能手刃仇人的快感更舒畅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