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铭的老毛病又犯了,见到宅院他就忍不住想布置机关,在踏进的第一步他已经在脑海里规划好几十种,让人防不胜防的机关。
尤其是那个叫夏雨鹤的,再落到他手上可不是搬出余墨那么好讲话的。
他撇下余墨,从前院渡步到后院。江湖中人一般都不会选择从前院进来,在能隐蔽身形的地方放两个机关就好了,但后院经常遭人光顾,他要着重后院的布置。
嗯,这里地势平坦,可以放个打断人狗腿的。
躲过打断狗腿的也没关系,再弄个牵连机关,用来敲晕狗头,躲得了一个躲得了两个?
嗯,平凡到不会引人注意的地方越要设置机关,这是从夏雨鹤身上总结出来的,多亏他,他对这种宅院设置机关的水平直线上升,已经到了偷鸡摸狗如夏雨鹤此类人都要闻风丧胆的地步。
夏雨荷既然喜欢在挖人墙角,各种意义上的挖人墙角,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了。
不过说起来也算他厉害,无论去到哪里,无论他给余墨换了多少个住址,夏雨鹤总能在余墨抵达某个地方七天之内找到她,这让他很不爽!
杀伤力调大一些吧。
伤着了还有那偷鸡摸狗的实力到他面前晃悠?
嗯,这宽大的衣服夜里也能藏个机关,大小也刚好适合,颜色那么暗,也会有一些人选择躲在这里,来了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。
等等!
这不是墨儿穿的尺码!
路铭惊在原地,颤动不已的手伸向男人的衣裳,紧紧捏住衣裳的一角,大力一拽下来。
大步流星地往屋内走去,看见余墨正在烧水,十分贤惠地打理着家事,心里止不住吃味。
他沉声道:“墨儿......”
余墨转首,奇道:“哥哥,那么快看完了么?”
换做平时要看个小半个时辰才停下来,果然是因为这个宅院太小,能布置机关的地方并不多么。
“那个不打紧,我人还在,明天去看也行。”路铭站在房门口,右手拿着别的男人衣裳藏在背后,脸色平静的表面下醋海翻波。
余墨关心三连问:“没事吧?你脸色看上去好像很不好?水土不服么?”
就这样,在余墨的关心下路铭破功了,心里想的只有他家墨儿是属于他一人!他压抑自己的怒气,“墨儿,这件衣服怎么回事?”
“你听我解释,别生气,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余墨否认,给他使了个眼色“你可别说了......”
“我们不过是分开了两个月,这段时间又是哪个臭男人乘虚而入,夏雨鹤?”路铭没有在意她的神情,不断说着自己的猜测,越说越激动,“你忘了在宜州那晚被七八个臭男人追了九条街的事情?要不是我及时赶到,保不准你被他们怎么样,男人切开都是一肚子坏水!”
最后怒道:“现在怎么能跟一个男人同居!!”
“哥哥,你先息怒,我等会再跟你说。”
几步一蹦跶来到爹爹面前,甜甜道,“虞叔,你回来啦。”
虞杉身上还穿着官服,腰佩长剑,神情冷若冰霜,对上余墨所有冷漠消失不见。
“嗯。”虞杉摸了摸余墨柔软的发顶,温和道,“虞叔最近忙,没时间陪你,不要生虞叔的气可好?”
“不会不会,虞叔忙你的,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。”
虞叔笑容更深了,“墨儿,介绍一下。”
余墨似才想起还有那么一个人,“虞叔,这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义兄。”
在余墨喊出那一句‘余叔’时,路铭的怒火顷刻间消失不见了。什么嘛,是自己想多了,跟余墨同居的是墨儿家的长辈。不过这么多年,从未听余墨提起过她的家人,路铭又悄悄将两人的容貌做对比。
毫无疑问的是,他们的容貌极佳,但两人长得并不相似,可当他们站在一起,仍会给人一种‘他们是一家人’的讯息。
余墨手掌在路铭眼前晃了晃,“哥哥,你发什么呆呢?”
“在想这个宅院的格局。”路铭回过神来,“我不在时也有人照顾你,我很放心。”
是了,罗五和张十也不知在忙些什么,得知自己不去西北之后,放心地将她留在京城,好似真没有把她带上的意思。
她不满道,“我已经长大了,请不要再把我当小孩子。”
路铭看了看她的个头,笑而不语。
余墨看见他往自己头顶一瞄,又怎会不懂这一笑是什么意思,更加不满了,傲娇地‘哼’了一声,小声嘀咕,“我还有得长的!”
虞杉提议,“不如我们坐下来再说。”
别看宅院不大,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。虞杉在余墨住进来之前,短短的几天时间内,让手下挑了好些全套的家具,尤其是余墨的闺房,里面的一桌一椅皆是虞杉一人挑选布置,他仍记得那几晚的雀跃心情,似当年得知已为人父的消息,他高兴地整晚没睡。
在战事结束后,他连夜策马赶路回府,终于见到他的亲生骨肉。那么的小,那么的脆弱,他僵硬地接过仍在襁褓的婴儿,双臂甚至不敢使劲。
那样小心翼翼地对待,跟现下面对余墨是一模一样的。
虞杉亲自为路铭沏茶,感激道,“这么多年,墨儿多得有你们的照顾。”
路铭双手接过茶杯,谦虚道,“哪里,墨儿也照顾我良多。”
余墨见他们相谈甚欢,放心了下来,方才她还以为他们会打起来。
路铭喝了一口茶,调笑道:“第一个照面我还以为虞叔是位将军呢。”
虞杉垂下眼帘,茶水波澜不惊,眸中略去一丝疑惑。墨儿的义兄似乎并不知情他以前是位将军,应该常年不在京城生活,可这地道的口音是怎么来的。
“说笑了。”
路铭一下子来了兴趣,“有棋子么?”
“有,我给你拿。”余墨快速回答,起身往屋内走去。
她心里盘旋的想法却是,反正爹爹在,陪同下棋这种事让爹爹去做好了。她可一点都不想跟路铭下棋,真搞不懂为什么路铭成天抓住她这个下棋白痴不放,她可真看不懂这些棋。
路铭此时仿佛是个语言家,轻笑道:“虞叔,有你在,墨儿等会一定让您陪我下棋,她自是不肯的。”
“哦?”
“她不懂棋,却能听懂阵法,真是奇哉怪也。”路铭解释,这也是他一直以来不解的地方,所以老是抓着她,教她下棋。
话音刚落,余墨捧着棋盘回来了,殷勤地为他们布好。
双手合十,余墨祈盼道,“虞叔,你陪哥哥下棋吧,我在旁边看着就好。”
拜托拜托~
“好。”虞杉回,他又深深地看了余墨,夜色也掩盖不住的美貌,心想这世上没几个男子能拒绝墨儿的要求吧。
余墨坐定,双手撑头看着他们俩下棋。
虞杉生在虞氏,在虞氏族内习得红缨枪,单凭武艺过人自是不可能当上将军的。在军事方面的领导,战场上相关的布阵,是他多年取胜的关键。
他女儿出生的那个月,更是以少胜多,重创敌人的兵力,德胜凯旋归来,史称岭安战。
年少出名,全因虞氏对他的培养,这使得他战场上几乎无往不利。
虞杉落一子,抬眼打量这位年仅二十的年轻人,神情惬意,落子从容不迫,若不是棋盘上紧咬着他不放,他真以为这是个无害的人。
最后虞杉险胜,路铭却没有追着请求再来一盘,反而跟余墨讲解起来。
路铭问:“你看懂了吗?”
余墨实话实说,“没有。”
路铭叹息一声,真是孺子不可教也。
然后路铭开始解析这盘棋,嘴里的话如滔滔不绝的黄水,似有永流不息之意。余墨听一句点一下哦,嘴里只蹦出‘哦’‘这样啊’‘原来如此’几个字,与路铭相比显得那么随心,也不知听懂了没有。
路铭解释得面面俱到,虞杉喝了口茶听着也会点点头,就在此时,余墨不再三言两语回复,也开始说出对应的阵法兵法,只字不提落子的位置,想是不懂的原因。
虞杉边听,震惊难掩于心,路铭一个泛泛无名之辈,对此有所独特的见解已是不错,但更让他惊奇的是余墨,她更像一位将军在战场上指挥作战,很多计谋攻心他这个有实战经验的人也暗暗赞同。可以见得余墨在这方面天赋极高,她又有武艺傍身,兴许从小就被家人着重培养过,哪怕身为女子上不了战场也好。
余墨开怀一笑,“我赢了!”
“你赢了。”路铭附和,不放弃道,“墨儿,你真该学一学下棋,不会下棋少了多少乐趣。”
余墨抱胸,哼道,“不学。”
虞杉欣慰地摸摸余墨的头,“不可骄兵。”
余墨乖乖地哦了一声,收敛自己的情绪。
大门有规律地被敲响,路铭率先起身,“我去开门,应该是林叔办完事来找我了。”
跟余墨相处似乎有一条不成文的习惯,那就是远门归来一定会给余墨带美食,偶尔也会带些新鲜玩意,总之绝对不会空手来见人,罗五张十如此,林叔也更是如此。
林叔也不过四十出头,绝对还没有到老眼昏花的程度,小少爷似乎穿着女装?
很好看就是啦,但奇怪的是居然看上去特别顺眼,丝毫没有违和感,仿佛本应如此才对,不像大少爷之前身穿女装,有些......刺目。
不过林叔这人特别识趣,只是愣了一会儿神,跟余墨打招呼,“小姐最近可安好,京城好玩么。”
“我很好,林叔。”余墨接过林叔给她的礼物,“京城很好玩,谢谢林叔。”
林叔摸了摸余墨的头顶,一如既往说:“长高了。”
余墨惊喜,“真的?”
路铭很不厚道笑出声,余墨瞪他一眼。
不消一会儿,大门被推开,原来是虞讼和大师傅回来了。
虞讼边走边卸下身上的甲胄,“真热闹,墨儿的客人?”
余墨又各自介绍大家,说到虞杉时林叔挑眉,不经意间看向虞杉,而虞杉仿若未闻,品着自己手中的那杯茶。
虞讼见虞杉尚未有离开之意,心里惆怅,替他开口,“墨儿好好招待客人,我们要出去一趟,早点睡,别出去玩了。”
虞杉从进门开始就没有回房卸下那身官服,余墨也懂大事为重这个道理,她应该支持爹爹的事业才对,认亲一事可以延后,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有些不舍。
“墨儿,等虞叔忙完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跟你说。”虞杉认真道。
余墨一愣,回视他的眼睛,“我也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一直一直想告诉你。”
虞杉微笑,“那等我?”
余墨肯定,“我等你。”
“走啦,来日方长,有的是机会给你们团聚。”大师傅实在是看不过去了,忍不住打断他们。
等他们走后,林叔才说话,“虞叔莫不就是那位大将军?”
余墨回忆起以前在高府团聚的时候,总有小兵过来‘捣乱’,开口第一句似乎就是‘将军’,小时候不记事,记不大清楚喊了什么,她也是几个月前才知道她的爹爹是将军,但以前每当出现这种情况,她就知道爹爹要离她而去了。她回,“以前好像是有人叫他将军。”
听林叔如此说,路铭有了更深的猜测,“你这么多年跑去西北,就是为了寻他?”
余墨没有回话,路铭却当她是默认了。
林叔是看着余墨那么小小的人儿对一件事如此执着的,在这一点上绝不让步,哪怕他们用尽一起方法把余墨绑在身边,最后还是会让她逃去西北。他们不给去,完全是为了余墨着想,他挑的都是什么时间去啊,边境没有敌人犯事的时候不去,越是危险越要往那跑。
“苦尽甘来,你这么多年的努力没有白费。”林叔安抚道,“人已经找到,你莫要再去西北了。”
余墨爽快地答应,“好。”
路铭:“林叔一路舟车劳顿,不如先去沐浴更衣。”
林叔没有意见,余墨将他们引至爹爹之前住的房子,“虞叔现在跟我住,这里空置了下来,林叔不介意的话先将就一晚,明日再替您找个好住所。”
“自是不介意,你们小年轻去玩吧,不用顾着我。”
路铭又拉着余墨说了好些话才回到隔壁,林叔诧异问,“大公子怎滴回来了。”
往常不是缠着小公子么?
林叔没有说出下一句话,路铭却也知他心中所想,别扭的解释,“现在身份不合适。”
林叔不解,“以前又合适了?”
路铭闹了个大红脸,他们确实有一段时间穷困潦倒,路铭与余墨还是孩子常常挤做一张床,林叔会让着他们,自己打地铺。后来路铭弄了点小玩意赚钱之后,他们的生活富裕了起来,但路铭仍不肯跟余墨分开睡,死缠烂打了好些日子才答应同房不同床。
以前不知余墨是女子,一个大男人黏着另外一个男人睡觉也忒奇怪了些。
他不自然地咳了声,“墨儿现在是女子。”
“小公子确实是穿着女装。”林叔点头,又简洁的点评,“挺好看的。”
路铭认真说,“林叔,我是说,墨儿真的是女子。”
林叔问:“大公子验过身了?”
“被挡下来了。”
林叔投以‘你是流氓么’的眼神。
路铭急忙说:“我不是,我当时只是被吓到,想亲手确认一下。”
林叔还是那副表情。
路铭无奈道,“......林叔。”
“大公子今后有何打算?”林叔回以正色。
好一会儿,路铭才回,“不知。”
“那林叔替你说。”林叔将一直带在身上的祖玉拿出来,“这是当家主母,也就是大公子的娘亲,临走前交予我保管的,大公子可知这祖玉为何意。”
路铭内心倒海翻江,接过祖玉,呐呐的回,“我知。”
林叔笑道,“还要林叔接着说下去么。”
路铭只是摇头,他知道怎么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