.x.tw,退下,让朕来 !</br>青年文士印象中的翟乐,杀伐果断、悍勇无畏的武将,年纪不大但行事沉稳,偶尔比较依赖兄长。不过,当翟欢知道他对翟乐的印象,笑着补充:【沉稳……唉,那都是给外人看的,阿乐这孩子心软又爱哭。】</br>青年文士诧异:【爱哭?怎样哭法?】</br>翟欢这个缺德的,怂恿他将路过的小孩儿逗哭。他手足无措地承受着魔音灌耳,缺德鬼双手拢在袖中,努努嘴:【这么哭。】</br>青年文士:【……】</br>他收回遥远的记忆,看着跪在翟欢床榻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翟乐,看着闭眼阖目的翟欢,暗道翟欢说的也不完全正确。翟乐还是有进步的,哭得没有小孩儿让人烦心。</br>内侍宫娥跪了一地,低声啜泣。</br>翟欢心腹也一个个抹泪。</br>翟乐根本不管旁人会怎么看待自己,直哭得打嗝、喉头痉挛才堪堪止住。青年文士见他情绪稍稍稳定,取来一件大功,披在翟乐肩头,轻声道:“还请主公节哀保重。”</br>翟乐低头看着肩上的孝服。</br>哑声道:“阿兄早就准备了……”</br>青年文士道:“准备有一阵子了。”</br>为的就是他驾崩的时候,翟乐不至于手忙脚乱,而这些,翟乐此前根本不知道。</br>翟乐将大功孝服脱下:“取斩榱来。”</br>斩榱和大功都是孝服。后者是替堂兄弟服丧,而前者是五服之中最重的一种孝服。</br>青年文士道:“好。”</br>“你说,阿兄当时是以什么心情替自己准备这些身后之物?”泪意又有决堤之势。</br>青年文士主打就是一个真诚。</br>“先主挺开心的。”</br>不知道的还以为翟欢准备仇人的葬礼。青年文士就没见过像他一样看澹生死的。</br>翟乐闻言抓紧了丧服衣缘,他看着仿佛只是睡过去,嘴角还噙着一缕笑意与满足的兄长,轻声道:“此时此刻,阿兄应该与嫂嫂团圆了……也算了却了他的遗憾。”</br>阿兄最懊悔的便是他妻子之死。</br>青年文士嘴角微微一抽。</br>他是怎么也没想到翟欢这个缺德鬼,居然还有如此感情用事的一面。不过,人生在世能随心而活、率性而为,也不算白来世间一趟。翟乐对内侍道:“你去取梳子来。”</br>他要亲手帮阿兄整理遗容。</br>内侍离开的功夫,翟乐抬手撑着床沿,略显吃力地站起来。刚才的情绪宣泄和长时间的跪姿,使得他双腿发软。青年文士伸手帮了一把,翟乐运转丹府,没一会儿就恢复正常。他抬手一抓,只见掌间武气喷涌,化成一柄三尺青锋,剑锋抵着翟欢的胞弟。</br>后者刚刚还沉浸在翟欢驾崩的情绪之中,直到翟乐有动作,他才回过神,便看到抵着自己眉心的利剑。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,以己度人,他不认为自己能活,于是开口就是阴阳怪气,要死也要过嘴瘾:“翟笑芳,翟悦文活着的时候,你唱念做打,口口声声说自己下不了手。怎么,现在他一死,你就迫不及待了,要斩杀吾等以绝后患?”</br>其他庶弟还以为逃过一劫,一看翟乐这架势,刚落地的大石头,转瞬提到嗓子眼。</br>翟乐阴寒着眸子,不复往日的澄明。</br>“若无今夜,阿兄不会死……”</br>翟欢胞弟冷嘲道:“如果没有逼宫,他确实不会死,但也是早死两天和晚死两天的区别。翟笑芳,你是大赢家,敞开了天窗说亮话!此时此刻就不用再假兮兮了吧?毕竟翟悦文也不会突然诈尸看到你卑鄙虚伪的一面。伏低做小这么多年,苦尽甘来啊!”</br>翟乐没有理会他的阴阳怪气,只是红着眼眶忍着泪,持剑右手因用力克制而指节发白:“若非你们今夜都在,我决计不会让你们活着出去。但凡你们有一个不在……”</br>翟欢胞弟问:“什么意思?”</br>翟乐面无表情地低声喃喃:“总得让你们活下来一个,延续大房这一脉,大伯百年之后有个孝子摔盆……你们该庆幸这点!”</br>翟欢胞弟紧咬后槽牙,也不知翟乐哪句话触动他的底线,他突然不顾自己眉心遭人威胁,彻底豁出去一般,膝行上前要靠近翟欢尸体。张口咆孝:“翟悦文!呸!”</br>现场十分混乱,几人都拦不住他发疯。</br>“老子才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兄弟!你个***&amp;amp;%¥……这么多年,这么多兄弟,你从来只看到他翟笑芳,都要死了还替他谋算,算计老子……有能耐让翟笑芳杀了我啊!”</br>他非常清楚,翟悦文动了杀心。</br>只要翟乐当时说一句“杀”,翟悦文真的会杀了他们兄弟,在场的除了翟笑芳一个不剩!偏偏翟乐一求情,居然就被放过了。一母同胞的兄弟,他如何不知翟欢打算。</br>若杀,永绝后患。</br>若不杀,留着让翟乐施恩。</br>他们几个今夜联手逼宫,欲杀亲兄,随便哪桩捅出去,够他死个千百遍!这么一个把柄落在翟乐手中,又因翟乐捡回一条命,他们下半辈子还不替翟乐当牛做马卖命?</br>翟欢替翟乐苦心筹谋至此。</br>翟乐这个小畜生更气人,那番话只差告诉他们,随便活下来一个当种马,保证大房香火不断就行。这让自尊心强烈的他如何能忍?明明是他亲兄长,凭什么让给翟乐?</br>“翟悦文,你给老子起来!”他气得将鞋子都踢出去,恨不得往翟欢那张脸飞。</br>最后——</br>这场闹剧以他肚子挨翟乐一脚才结束。“穿好丧服,在阿兄灵堂前跪着忏悔!”</br>翟欢胞弟道:“老子不!”</br>翟乐看了一眼青年文士,他不想阿兄灵堂清净被破坏,青年文士心领神会,抬手一个【禁言夺声】,世界瞬间安静了。</br>翟乐仔仔细细替翟欢整理好遗容,握着对方已经彻底冰凉的手,半晌,起身对青年文士道:“劳烦你在这里盯着他们,我去……见见伯父,将兄长的消息告诉他……”</br>阿兄弑主建国,伯父便隐居了。</br>他并不乐意阿兄这么做。</br>纵观当下局势,国家政权更替频繁,一旦篡位建国,便从寻常世家升为王室。谁也不知曲国能存在多久,但他清楚,曲国灭国的那日,便是翟氏被新王室清算的日子。</br>翟欢这一行为将翟氏推上风口浪尖。</br>偏偏膝下这些儿子不懂,他们只看到权势利益,只看到翟欢膝下无子还短命,一旦传位不是过继他们子嗣就是将位置传给他们中的一个。他劝不了,便只好眼不见为净。</br>这一夜,房间蜡烛点到天明。</br>天刚蒙蒙亮的时候,一道熟悉气息出现在他房门之外,还有什么动静落地的响声。</br>他垂眸看着下得乱七八糟的棋盘。</br>长叹一声,将棋子丢开。</br>双手捂着脸,挡住此刻的情绪。房间内安静得落针可闻,一个时辰过后,房门吱呀一声打开,出来的却不是翟乐伯父。一身孝服的翟乐抬头,震惊道:“阿父……”</br>亲生父亲,昨晚一直在此处?</br>后者温和解释:“是为父自己来的。”</br>主动来给他兄长当人质。</br>他清楚翟欢这个小辈的算盘,更清楚几个子侄内心的不忿,矛盾迟早要爆发。有些事情无法阻拦,但他跟兄长兄弟数十载,倘若……有些事情他必须给对方一个交代。</br>翟乐闻言脸色瞬间煞白。</br>干涩困乏的眸又染上泪意。</br>“倘若昨晚几位堂兄有三长两短……”</br>翟乐父亲拍拍儿子肩头:“阿兄不会对为父如何,但为父不能当事情没发生过。”</br>刚说完,屋内传来声音。</br>“阿乐,进来吧。”</br>翟乐迟疑着不敢动,也不敢见对方。直到一侧的父亲用足尖点了点他,冲身后屋子努嘴:“进去吧,你伯父不会吃了你。”</br>外头天色已经大亮,屋内仍昏暗,借着不算明亮的烛火,看到角落坐着一男子。</br>此人就是翟氏上一任族长,翟欢之父。</br>“伯父——”</br>翟乐直挺挺跪下来,作势请罪。</br>“男儿膝下有黄金,随便跪来跪去像什么样子?”男子放下双手,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态,他哑声问,“你那些堂兄怎样了?”</br>翟乐轻声道:“跪着给阿兄守灵。”</br>男人闻言怔了一下,半晌又是难过又是复杂地喃喃:“……白发人送黑发人。”</br>翟欢是他最骄傲的孩子。</br>他在这个孩子身上体会到了初为人父的滋味,看着翟欢从小小一团成长到如今。</br>翟乐道:“伯父,节哀。”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