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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三十八章:上元佳节,严村抉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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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一曲笙歌春如海。

    千门灯火夜似昼。

    正月十五,上元佳节。

    灯火通明的上谷郡雊瞀城内。

    一对年轻的新婚夫妇乘牛车缓缓穿过拥挤的人群。

    径直地朝着城门处行去。

    彼时已值子夜时分。

    往日里早已关闭的城门此时却依旧大开。

    数不清的拖家带口者不断地往来于城门前。

    时不时泛起的欢声笑语似欲将节日的喜庆传递至冰冷的城门处般。

    一时间竟使得冰冷的城门口亦沾染了些许节日里的柔和。

    严南星手持火把,不疾不徐地驱赶着牛车驶离了灯火通明的雊瞀城。

    径直地朝着不远处的黑暗行去。

    一相貌普通的年轻女子身披大氅安安静静地端坐于其身后。

    行至不久。

    黑灯瞎火的雊瞀城外忽然吹来阵阵刺骨寒风。

    直将严南星手中火把吹的忽明忽暗。

    “莫怕。”

    严南星见状缓缓将牛车停靠于道路一侧,随即快速扭头看向身后女子轻声安抚道。

    “有夫君在,妾身心自无惧。”

    相貌普通的年轻女子轻声回答道。

    “起风了。”

    “现在离城不远。”

    “要不今晚便不回去了。”

    严南星闻言不自觉地放缓声音道。

    其也不知为何。

    自大嫂为其寻了媒人后。

    虽陆陆续续见了不少妙龄女子。

    但却无一满意。

    直至正月初三那日与大哥、大嫂携礼拜访幼侄私塾先生时。

    于雊瞀城内与杜家千金意外相遇后。

    仅仅一眼。

    其目光便再也无法自那杜家千金身旁的丫鬟身上挪开。

    后来。

    在幼侄私塾先生的引荐下。

    严南星携礼至杜家拜访。

    怎料那杜家老爷再听闻其欲求亲时。

    不待其话语说完。

    便直接面色一变。

    若非那私塾先生于雊瞀城尚有几分薄面。

    等待严南星的便绝非婉言相拒。

    遭受婉言相拒后的严南星自无颜久待。

    只得匆匆告退。

    然而。

    就在严南星心灰意冷地自杜家门房手中接过自己佩刀时。

    亲送私塾先生至大宅外的杜家长子见状不由得眼神一亮。

    一番询问下。

    这才方知严南星与其同出王大营。

    且同为伯长之职。

    只不过因王大营实在是太大太大了。

    故而两人从未有过任何的交际。

    在得知严南星姓名后。

    杜家长子望向严南星腰间雁翎刀的目光瞬间火热起来。

    试问。

    整个王大营何人不知有一姓严名南星者,其手中雁翅刀乃王爷亲手所赐?

    在杜家长子热情相邀下。

    严南星再度踏进了杜家大门。

    也不知那杜家长子杜继杰与杜家老爷说了什么。

    此次的杜家老爷一改先前态度。

    毫不犹豫地便答应了严南星与其千金的婚事。

    怎料。

    闻听此言后的严南星却并未如其所预想的那般欣喜若狂。

    反而是一脸为难之色地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见此杜家老爷脸上亦是隐隐呈不悦之色。

    后在杜继杰的居中调节下。

    一场颇为荒诞的误会这才得以化解。

    原那严南星所欲求亲之人并非杜家千金。

    而是杜家千金身旁一名为宁静的丫鬟。

    误会解清后。

    杜家老爷虽心有遗憾,但还是亲自将宁静收为了干女儿,并为其赐姓为杜。

    后几经波折。

    严南星终于正月初八那日抱得美人归。

    其期虽促。

    但该有的礼仪却一样不少。

    而那杜宁静虽是丫鬟出身。

    但却长于城内大户,且常伴杜家千金身侧。

    大户千金所有的知书达理,其自一样不差。

    也正因此。

    杜宁静嫁入严家后,深受严母以及大嫂所喜。

    大婚后的严家自是一副其乐融融状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雊瞀城外。

    杜宁静闻言略做沉思。

    最终还是微微摇头轻声道:“还是算了吧。”

    “夫君明日一早便要折返军营。”

    “若居于家中,爹娘还可相送。”

    “若居于城中,恐爹娘难免担忧。”

    话音落罢。

    杜宁静取下身上大氅将其披于严南星身后。

    随即极其温柔地为其细细整理一番。

    “夫君只管安心驾车即可。”

    “妾身躲于夫君身后自不惧黑暗与寒风。”

    杜宁静展颜一笑,随即缩身于严南星身后。

    “这......”

    “好吧。”

    严南星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愣。

    但眼见火光下的杜宁静满脸的笑意。

    且笑意中满满的坚定之色。

    “不过这大氅你需披着。”

    严南星快速解下大氅不容拒绝地将其披于杜宁静身后。

    “你我同披。”

    眼见严南星满脸的不容拒绝。

    无奈之下杜宁静只得求中道。

    话音落罢。

    杜宁静左右看了一眼,见此时天色正暗。

    道中久无人影。

    随即快速起身走向车前,最终落座于严南星身旁,展臂将大氅覆于严南星左肩。

    严南星感受着左肩处传来的温热,心跳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。

    连带着面色亦与不知不觉间一片火热。

    ‘咳咳。’

    “坐好了。”

    严南星急忙轻咳两声用以遮掩自身异样,随即再度驱赶着牛车缓缓向前。

    大半个时辰后。

    牛车终行至严家两进小院内。

    一番云雨过后。

    始终无法入眠的严南星缓缓起身躺靠于床榻一侧。

    面色严肃地望着身旁两鬓仍带些许汗意的枕边人。

    眼神中时不时地闪过一抹纠结之意。

    时间于漫长的黑夜中悄然而逝。

    当东方天幕隐隐放亮之际。

    满眼皆是坚定之色的严南星小心翼翼地自床榻起身。

    好似生怕惊醒了身旁人般。

    小心翼翼地将衣衫穿戴整齐后。

    严南星随即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新房。

    而新房外的一把崭新摇椅上赫然摆放着数个包裹。

    严南星背上包裹,深深地凝视新房房门片刻。

    最终于一道无言叹息中缓缓转身。

    然而。

    就在严南星小心翼翼地自床榻上起身的那一刻起。

    杜宁静便已然自沉睡中醒来。

    ‘唉。’

    杜宁静无言叹息一声。

    随即小心翼翼地起身、穿衣,行至窗台旁。

    ‘家里有我,且放宽心。’

    杜宁静小心翼翼地推开窗台。

    双眼微红地望向那身背行囊,愈行愈远的身影。

    其不知严南星此去能否安然而归。

    其只知其身为严南星名门正娶之妻。

    其有责任,更有义务为严南星守护好这个小家。

    .......

    .......

    两进小院外。

    严金柱、严母、严家大妇立身于院墙外。

    静静地目送牛车渐渐远去。

    当牛车身影彻底消失于视线后。

    严金柱轻叹一声转身看向严母。

    入目所及。

    严母脸上已然挂满了泪痕。

    本欲说些什么的严金柱见状只得再度深深叹息一声。

    那本欲脱口而出的安抚之言,更是被其硬生生地咽了回去。

    严家村小道上。

    严南星端坐于牛车之上。

    一言不发地望着小道两侧满是绿油油的麦田。

    “南星。”
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。

    在前驱车的严东新忽然转过身来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大哥?”

    严南星回过神来,不由得轻声问道。

    “没事......没事。”

    严东新扭过头去无言叹息一声,随即微微摇头道。

    不知为何。

    其明明有满肚子的话要说。

    但事到临头却连半句都说不出口。

    直至牛车行至官道前。

    严南星提着包裹走下牛车之际。

    那满肚子话要说的严东新已然急的额头冒汗。

    但却依旧连半句话都说不出口。

    “大哥。”

    “啊?”

    急火攻心的严东新不由得微微一愣。

    “若我回不来。”

    严南星放下包裹缓缓开口说道。

    “胡说什么呢!”

    不待严南星话语说完,严东新急忙开口打断道。

    “大哥。”

    “听我说完。”

    “若我真的回不来。”

    “爹娘便全靠大哥了。”

    严南星不顾严东新的阻拦,缓缓开口说道。

    “你放的哪门子狗臭屁!”

    “你再放一个试试!”

    严东新一改往日里的老实木讷,涨红着脖子冲向严南星,抬头便欲给严南星两个大嘴巴子。

    然而。

    就在巴掌即将触碰到严南星脸庞时。

    严东新硬生生地顿住了巴掌。

    涨红着脖子大声怒吼道:“严南星!你再放一个试试!不打死你我就不是你哥!”

    “哥。”严南星望着满脸怒容的严东新眼眶微红道:“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。”

    “狗屁的万一!”严东新满脸怒容破口大骂道:“哪有什么狗屁万一不万一的!”

    】

    话音落罢。

    严东新转身背对着严南星重重地咬向舌尖,强迫自己不将那毫无意义的泪水流出。

    “哥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你不爱听。”

    “可......可我怕现在不说,将来就没机会说了啊。”

    严南星眼眶微红的仰头望天,口中深深叹息道。
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。

    许是一两刻钟。

    又许是百余息。

    鸦雀无声的官道上终是再度响起严东新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南星啊,老一辈人常说好的不灵坏的灵。”

    “哥知道你想说什么。”

    “到了战场上千万别胡思乱想。”

    “家里有哥在,你啥都不用操心。”

    “弟妹也是一知书达理的人。”

    “哥相信弟妹肯定会理解你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就放心大胆的杀敌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“咱们一大家子可都等着你凯旋、升官发财过好日子呢。”

    严东新双眼模湖地望着远方麦田,声音略显哽咽地开口说道。

    “哥。”

    “我走了。”

    严南星缓缓低下头,擦了擦眼角泪痕后面朝严东新深深一跪。

    随即起身背上行囊大踏步地朝着对向马车行去。

    “你看你!又再放狗臭屁了!”

    “什么叫走了!那叫回军营了!”

    严东新背对着严南星大声怒吼道。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“哥,我回军营了。”

    严南星脚步微微一顿,随即大声回应道。

    话音落罢。

    严南星方欲令车夫驱车之际。

    严家村小道上忽然冲出来一道身影。

    “南星哥!等等我!”

    “南星哥!等等我!”

    “南星哥!等等我!”

    那身影边喊边跑,不多时便越过了严东新。

    严南星见状不由得自车厢内走出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来了?”

    “现如今大营兵额已满,我也没办法。”

    严南星望着眼前身影,微不可查地轻皱眉头道。

    眼前身影不是旁人。

    赫然正是严南星归乡那日。

    率先向严金柱发问的老者之子--严满仓。

    后来村中老者还因谁家子孙最是踏实能干,最适合随严南星到王大营参军一事发生了口角之争。

    最后更是大打出手。

    一时间直使得喜爱炫耀的严金柱骑虎难下。

    严南星回来后,顺理成章地便将此事给揽了下来。

    当天夜里其便将那些同龄年轻人请至自家家中。

    好一番细细详谈后。

    最终给出了一个不算答复的答复。

    既‘愿随其前往沮阳城者可于正月十六日清晨至官道。’

    ‘至沮阳城后,先行于王爷麾下工坊做工。’

    ‘待日后王大营再度募兵时,可为其引荐一二。’

    一众年轻人闻听此言无不面露失望之色。

    也正因此。

    严南星本以为今日不会有人到来。

    但其万万没想到......

    严家村村前官道上。

    “南星哥不是说想去沮阳城的今天清晨来官道吗?”

    严满仓闻言笑呵呵地拍了拍身后行囊。

    “你可知我说的是去王爷麾下工坊做工,而非去王大营直接参军入伍?”

    严南星微微一愣,随即再度确认道。

    “当然知道啊。”

    “南星哥那天说的很明白了啊。”

    “先去工坊做工,等哪天军营缺人了再想办法帮我参军入伍。”

    严满仓笑呵呵地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‘愕......’

    “那你可知这时间可能会很长?”

    严南星闻言不由得再度愣神一瞬,随即反复确认道。

    “知道啊。”

    “只要有希望,再长我都愿意等。”

    “南星哥你是不知道,我从小都想当兵。”

    “要不是南星哥你当上了伯长。”

    “我爹我娘绝对不可能同意我去当兵的。”

    严满仓闻言满脸笑呵呵地解释道。

    ‘愕。’

    “好吧。”

    严南星略作定神,只得答应道。

    不多时。

    严南星、严满仓辞别了严东新以及严家村。

    乘马车飞快地朝着沮阳城所在方位行去。

    随着时间的缓缓推移,马车愈发地临近沮阳城。

    然而。

    越是临近沮阳城。

    严南星的心便愈发地沉重。

    无他。

    这一路行来所遇袍泽实在是太多太多了。

    显然。

    于严南星有着同一想法的士卒绝不在少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