草丛传出沙沙作响的声音,余墨毫不犹豫将指向声源处,不做任何细想,箭已出弦,草丛即刻静止下来,这是余墨第一次射杀的活物。
“好了,你做的很好,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孩子。”虞杉阻止她下一步动作。
“哪有。”余墨不好意思道,“离你还差得远呢。”
这是在拿他当学习榜样?
虞杉情不自禁喜上眉梢,略感欣慰,拿过她的弓箭,“去把箭,还有你刚刚射中的猎物捡回来吧。”
余墨乖巧的‘嗯’了一声,转身跑去捡东西。
虞杉对她是这幅和颜悦色模样,对他人却不是,变脸速度之快让人咋舌。
虞杉冷着脸朝他们走来,夏雨鹤暗叫不妙,表面保持微笑不变。
“你和墨儿很熟?”
这可是未来老丈人,夏雨鹤在他面前不敢耍滑头,老实回答,“我认识墨墨快三年了。”
“她今日怎会跟你在一起。”据守卫回来禀报,那几人前来邀约余墨来秋猎,虞杉心想无论哪个都是放心可靠人选,所以放任没管,最后竟便宜了这个小子。
“虞将军别误会,我与墨儿早就约好今日结伴同行,绝不是半路截胡。”夏雨鹤知道虞杉想问什么,耐心地解释。
依佑南府的能耐,整个京城对他们而言几乎没有秘密可言,知道的太多,想要弄死他们的也多。虞杉深知这点,对他所说的话信上几分。
“墨墨贪玩,差不多就给我回去歇着。”
“这恐怕不能遂虞将军的意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虞杉不虞道。
“虞将军不知道吗?”夏雨鹤提高几个语调,佯装惊讶道。
虞杉冷眼看他,“这其中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?”
夏雨鹤好整以暇靠着树,悠悠说:“我出高价请墨墨当我一天一夜的护卫,墨墨不可能撇下我回去。”
“为何?”虞杉脱口而出,墨儿很缺钱?为何不与他商量?
“为何?”夏雨鹤重复他的疑问,好似听到什么好笑的话,“也多亏虞将军你,不然本世子也难以雇到一个能保我一命的人。”
传闻虞大将军官级被削,更是欠下前妻几百万黄金,至今还不上。
这是为了他才去接这么危险的任务啊。
“你出多少钱,我双倍赔给你,让墨儿回来。”虞杉拳头紧了紧,“你的命,我也能保。”
“哦?”夏雨鹤没有正面回复,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,“这是为了墨儿甘愿露出马脚?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皆可为她抛弃?”
夏家的情报网果然名不虚传,防不胜防,虞氏被打压这么多年,决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出现问题。
夏雨鹤察觉到身后几人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,只等虞杉一声令下,将他控制住。
羊入虎口,这可真不像他以往的作风。
在这紧要关头,他反而笑出声,“虞将军不用担心,夏家目前自身难保,不会给自己树立多一个劲敌。”
虞杉接受他的措辞,亦明白虞氏的敌人不是夏家,但他不受先前激将法,“我自有方法,佑南世子不必操心,你只说答应不答应。”
话是这么说,可明眼人都清楚若是他不答应,虞杉只会对他来硬的,无他选择。
“我若是答应你,墨墨会恨死我。”
“只要你不说,她不会知道。”
意思就是要瞒着余墨进行,余墨不用干活,照样拿钱。
“你们可真像啊。”夏雨鹤不由感叹一句,对上虞杉的眼睛,认真说,“虞将军,您未来女婿的命劳烦您老人家操心了。”
虞杉被他的厚脸皮给气到了,喉咙只发出一声“滚。”
余墨先是捡回射出去的箭,再从草丛里翻出她射杀的猎物,是一只体型肥硕的灰兔,可惜在外条件有限,这么好的野味不能做麻辣兔肉过过嘴瘾。
见到她回来,虞杉再跟她讲解有哪些箭可以回收利用,又夸奖了她好几句。
“这是虞淦和虞谦,这几日他们会随身保护你。”虞杉介绍其中两人,洋装不知他们的交易,只当他们是来游玩,“虞谦处理野味有一手,咱墨儿打回来的猎物交给他就好了。”
“见过小姐。”两人异口同声道。
突发情况,爹爹塞两人给她,余墨拿不定主意,用眼神询问夏雨鹤。
虞杉喊她,“墨儿?”
“......啊?”
余墨的小动作全被虞杉收进眼里,无奈的叹气。
得到夏雨鹤的认可,余墨松了一口气,这才笑嘻嘻说,“虞叔的好意我收下了,不过我武功很好,不用为我太过担心。”
“我有一样东西想要送你。”
对于爹爹的礼物她都是来者不拒的,“你已经送我很多东西了......”
虞杉从襟内拿出一块用布料包裹的枪头,余墨的注意力霎时集中凝聚他手上的兵器,沉默失语。
“等爹爹打完胜仗回来,找人打造一把属于你的红缨枪。”
分别前,爹爹如是说,这一别竟是七年。
枪头十字菱形,最高处约有四指幅宽,枪尖甚是锐利,锋芒逼人,尾端则是鱼儿吐珠,内壁刻着鱼鱼两字,但没有枪杆。
虞杉知道对她来说有点突兀,他还不曾问过她擅长什么兵器,但这是他的一份心意,也是他曾经对自己孩子的父爱。
余墨接过枪头,其真实的重量让她清楚的知道这不是梦,兜兜转转还是来到她的手上,这或许就是缘分罢?
“我会好好对待它的。”余墨郑重说。
分开后,虞淦明白女子的矜贵,哪怕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也不会有更好的待遇,但他还是去猎杀其他动物供女子选择。虞谦很有眼见地开始清理猎物,变戏法似地从腰包里拿出调味料,看得余墨惊喜连连。
他们因为没有想过想过落脚点,有人就见招拆招,所以并不着急出发,反而在吃饱喝足过后在原地休息,好整以暇。
多了两个侍卫,余墨身上的担子也轻松些,就连马匹也会帮忙照料。
余墨确保离两人有一段距离,对话不会被听了去,开口问,“虞叔安排两个护卫给我,这样不要紧吧。”
也不知是担心虞杉会被连累,还是担心夏家被发现有私兵的实况,亦或两者皆有。
夏雨鹤宽慰道,“无妨,虞将军自有打算,你要相信他。”
余墨不知情他们的交易,依旧尽心尽力地为保护好夏雨鹤做打算,没费多大劲儿登上树顶,单脚踩在树杈上,极力远眺。
夏雨鹤早就见怪不怪,闭目养神,而另外也是武功好手,自认见识广泛,但这么俊的轻功还是第一次见。
原地观察有限,余墨不得不跳跃到别处提防未知危险,如猫儿拱起腰肢,武靴脚踩树梢,两条匀称长腿屈膝蓄力一跳,不断地穿梭在树林间,如履平地。
虞淦越看越满意,心里估摸着这孩子可塑性有多高,反正早晚都是自家人,再培养一个无限接近于虞杉的天才也不错。
虞谦则是对师傅这种打量不陌生,这意味着有人要接受地狱式的训练,想起当年经历过的种种,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
“师傅。”虞谦弱弱的开口,“这可是个女娃娃,三爷不一定放人给你的。”
虞淦毫不客气给他后脑勺一巴掌,牛高马大的虞谦是动也不敢动,默默受着。
“你傻啊,要懂得循循渐进,她愿意跟我学就好了,咱们族里学武的女娃娃有的是。”
“师傅的意思是要瞒着三爷拐人吗?”
虞淦再次给他后脑勺一巴掌,扯住他的衣领,提防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男人,压低嗓音,“臭小子,说那么大声干嘛呢,生怕人家不知道啊!”
夏雨鹤看花看草看风景,脸上一直荡漾着笑意,无人猜到他在想什么。
“两位有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?”夏雨鹤笑眯眯道。
“世子何出此言。”对于他,虞淦兴致缺缺。
“两位作为虞将军的亲信,眼下族亲们就要进京了,难道他们对虞将军新收的孩子不好奇?”
都说这天底下的事都逃不过夏家的情报网,虞淦也不否认,只说:“世子慎言,我们做属下的从不非议主人家的事。”
虞淦说完在树梢底下打坐擦拭配剑,虞谦则是在不远处收拾东西。
夏雨鹤接着吊儿郎当的说:“我好歹跟在墨墨身边有三年了,对她多多少少有些了解,比如喜欢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......”
“闭嘴,你个无耻小人竟敢妄想我们虞氏的大小姐。”虞淦提剑就上。
“我通通不知道。”夏雨鹤快速说完。
夏家的人无论老小,说话总能瞬间点燃他的怒气值,一时大意嘴瓢了。
虞淦的剑指向他的颈脖,一时间收也不是,不收也不是。
“墨墨一向男装现人,几个月前第一次见她穿女装,我是想知道也没那时间去了解啊。”夏雨鹤装作什么都没听见,依旧嬉皮笑脸。
说漏嘴,虞淦干脆也不藏着掖着,“哼,别想打我们大小姐的主意。”
夏雨鹤确认了信息,没有再套话的意图。
对话没有持续多久,余墨就赶回来了。
“没瞧见可疑的人,怕是要等天黑下手,咱们要做好准备。”
余墨隐瞒了一些情报,方才她瞧见了木渊他们,整整十一人,一个不落,跟了好久才忍住上去与他们相见。
“继续养精蓄锐,晚上还有一场持久战要打。”
虽然夏雨鹤才是重要保护对象,但只要保他不死即可,伤了残了也与他们无关。很显然的,虞淦虞谦仍是以余墨为重,只要她没意见,他们也不会多说话。
以至于下面的行程余墨一直在算计与木渊一行人的距离,一边慢慢调整前进方向,还不被所有人察觉,只当是她爱玩,由着她去了。
他们两个一左一右,将夏雨鹤排挤在外,搞分裂活动。
期间虞淦一直与余墨交谈,试图拉近关系。
但其实,这女娃摘下面具的第一眼缘,就有种说不上来的亲切,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,他又实在是想不起来。
夏雨鹤的武功底子未交手之前他不清楚,但余墨敢接手一人保护他安危,想来武功不会差到哪里去。
“女子善武甚少,余小姐的天赋放在男子中也是少见,不知师从何处?”
跟满头白发对比,虞淦的面容发红发亮,按相见时的排序,他就在爹爹的右手边,身份地位绝不一般。
正好,余墨想请教关于红缨枪内功心法的问题。
“爷爷叫我墨儿就好,我叔叔教我习的武。”指的是罗五,此时的她却不知,这句随口说的话竟一语双关。
“这枪头......”
余墨磨磨唧唧不知该如何开口,难道要说她想学?
“墨儿擅用什么武器?”虞淦没有立马接话。
“刀。”余墨不假思索回答,动动右臂,宽大袖子下面就藏有她的刀。
虞淦目测她的手臂宽长,“很少见的刀,定制的?”
“嗯,兄长帮我量身打造的。”
这可有意思了,男子有天生的优势,族中习重剑红缨枪的不少,但其他武器都会涉及,但大多不精罢了。而女子则是练软剑软鞭居多,用刀的很是少见。
“虞氏,以红缨枪闻名,族中男子所有人,包括我在内,皆会红缨枪。”虞淦淡淡开口,“但说起红缨枪,当今世上只有不过五人被人所熟知,你可知为何?”
“为何?”
“祖上过的是游牧生活,枪最开始是群体打猎用的,万枪纵阵,不战而胜。但后来有一位少年,也是虞氏红缨枪的创始人,在游历中原归来后,独自炼成了一套内功心法。”
这不正是她想问的!得来全不费功夫。
“心法?”余墨想到还有一个外人在,眉头一皱,“这个能跟我说吗?”
虞淦知道她意指什么,心道是个知进退的,摸摸胡须一脸坦然,“无妨,这算不上什么秘密,真有那本事,早把虞氏的看家本事学了去。”
夏雨鹤耸肩,一脸无奈。
“问题就出在这心法上,却不是人人都能学,学了也不一定能学成。”虞淦呐呐开口,过了良久才说,“有点......挑人,天赋不出色,一般不用想,族中大多数只能学枪法罢了。”
难怪她的功法停滞不进了,原来是看天赋的!
“这内功心法练到一半会怎样?”
“不会怎样,这内功霸道得很,实在是练不下去,停下来就好。”
只要停下来就好了吗,可她不运功仍觉得难受,过段时间再看看?
“虞氏心法,先是天赋加上勤勉练习,最后只靠一个悟字。”
“悟?”余墨沉默思索。
“对,当年虞杉闭关之前,族长只跟他说了这一个字。”虞淦有些怀恋,“出来后就是如今的虞将军。”
还闭关?这内功该不会是一层层晋级的吧!?那可得多累人啊!
余墨一边内心哀嚎,一边脑海里演练虞氏红缨枪枪法,再配以内功心法最终能发挥的武力值。
“墨儿的刀是哪一派?说不定我能指点一二。”虞淦突然来了兴致。
“我自成一派,图好玩罢了,并不厉害。”余墨谦虚道。
知道余墨武功水平的夏雨鹤嘴角抽了抽,想说你扮猪吃老虎吃够没有。
但虞淦深信不疑,心想可能是刚刚自己的推断出错了。夏雨鹤自保定不成问题,但带上一个余墨就耐人寻味了,他们组合的二人之旅,说不定是夏雨鹤想拖虞氏下水,故意来偶遇他们的。
“哎好,用刀时别伤了自己。”
虞淦果然像虞谦想的那样回答,天知道这位师傅有多重女轻男,对女徒弟好声好气教导,转身就黑着一张脸对着他们破口大骂。
“爷爷的拿手绝活,想不想学?”虞淦诱哄道。
“拿手绝活?”
红缨枪吗?还有什么招式是爹爹还没传授的?
虞谦很上道地折下一根树枝,举着不动。
余墨正疑惑,虞淦上手示范了,“这剑啊,虽然锋利无比,但也不是没有可触碰的地方,双指夹住剑身,轻轻一折。”
树枝应声断裂了。
瞧着余墨目不转睛的模样,虞淦暗笑,“怎么样,想不想学?”
余墨答应极快,“学!”耍帅必备技能。
虞淦滔滔不绝传授自己心得,夏雨鹤是半句话都插不上。
“快天黑了。”余墨仰望天色喃喃道。
一路上平安无事,也就意味着晚上凶多吉少。
大家不敢轻举妄动,最终决定在原地休息,轮流休息,见招拆招。
夜幕降临,余墨坐在火堆旁,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夏雨鹤说话。
她知道自己的短板在哪里,黑夜是她目前难以克服的困难,她要保证夏雨鹤在自己的保护范围内。
‘叭’
短促的一声在夜里并不引人注意,但熟知武堂暗号的她却知道,这是求助信号。
余墨嗖地一下站起身来,脸上掩盖不住的担忧。
“出事了,我们快走!”
今天所有行动都依着余墨的意思,虞淦虞谦没有多说,不疑有他,照做就是了。
一开始大家还没意识到什么,越靠近声源处,他们才发现此处正有几十人在厮杀,为首正是骑兵长范文青。
情况比想象中还要糟糕,敌人众多且杀气强烈,木渊等人被打得措手不及,他们倒了三四个互相扶持,不时与偷袭之人交锋,剩余的七人将他们护在身后,已是走投无路。
死亡与他们是如此之近。
死亡,意味着消失,意味着从她的世界消失,意味着多年前建立起来的羁绊消失。
她绝不允许。
果断抽出藏在袖内的刀,余墨率先冲入敌人中心,执刀劈向其中一个黑衣人,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俯身运功一掌拍上黑衣人的胸口,化解木渊的危机。
黑衣人被打断,踉跄后退两步,没有继续追杀,反而从容地指挥阵容应对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四人。
余墨的刀耍的得心应手,期间又挡住各方各面射来的暗器,兵器发出锵锵锵声响,她抓住空隙,从怀里扔出一个小包袱给木舟。
“伤药,快用上。”
时隔七年,谁也没想到他们会在这种情形下相见。
木渊他们不知道面前的女子是谁,但他们认出了虞淦,知道是友非敌,定了定神。很快地,他们重振士气应敌。
虞谦抄起家伙干架跟名字完全不符,像个点了狂怒的战士,虞淦几乎一击毙命,谁也不能在他剑下讨得了好,被围攻的人最多,夏雨鹤狡诈难缠,一个不留神就被阴的找不着北。
余墨最是辛苦,她仗着自己轻功好,一边分神照顾众人,以防他们有个不慎中了敌人的招数,一边配合‘矛’组。
她向木苏比划一个手势,木苏一愣,随后带头三二排列,木渊也发现他们‘矛’组的变化,冷静
木字辈一共十二人,被分为‘矛’‘盾’。她所在的是‘矛’组,擅长进攻,木渊则是‘盾’的头头,擅长防守。
‘矛’‘盾’相结合,攻防相兼。
每当‘矛’组的人露出可趁的破绽,女子总会及时出现弥补,如同鬼影周旋在侧,进攻越来越得心应手,木苏都快要忘记这种打架的快感了。
一次次进攻他们配合得当,竟没让敌人有可趁之机,但敌人似乎抱着必死的想法持续对他们做出猛烈的攻击。
擒贼先擒王,虞淦剑指其中一名黑衣人,锵锵锵过了两招,忽长剑一收,改用两指接住黑衣人的剑刃,发力硬生生将剑刃折断。
黑衣人踉跄退了两步,锐目如锋,“给我杀!!!”
厮杀中有太多预料不及,燃烧的火堆被踢散,现场只有星星两点的亮光,她只能凭借过人的听力判断敌人的方位。
但现状仍有转机。
“我动不了了,是麻药。”有一名黑衣人大叫。
为时已晚。
好在她事先为保护夏雨鹤做周全的准备,刀身浸泡强效麻烦此时发挥了重要的作用,她只要在敌人身上划出一个小口,等待药效发作即可。
敌人被麻痹了肌肉神经,行动受到大大的限制,从而数名黑衣人命丧于铁骑团的剑下。
生死关头,不是你死,便是我亡。
血花迸射出来那一刻,她的心神被摄住,攻防直线下降。
“留活口!”注意到余墨异常的夏雨鹤大吼。
按照以往的惯例,骑兵团只会留为首的男人性命,其他跳梁小丑奉命行事,能获取的线索少之又少。
夏雨鹤这一声怒吼,避免不了事情的发生。
还是有人死于他们的剑下,能如此轻易取敌人首级,少不了余墨从中的推波助澜。
她间接害死了不少人。
‘墨儿,你日益渐进的武功,手拿双刀,是为了什么?’
‘终有一日,你会庆幸自己身怀绝技有用武之地。’
她好像有点明白当日罗五对她说的话了,敌人死在他们剑下,余墨心里升不起任何怜悯,反而庆幸自己的伙伴无性命之忧。
混战的人数众多,除却他们,敌人身穿黑衣,几名同穿黑衣的男人蹑手蹑脚靠近,悄然混入其中,抓住夏雨鹤分神之际对他下手。
夏雨鹤堪堪躲过,对方死咬不放,前后联合夹击。
见状,余墨没多想把自己的刀甩出去,将其中一人挥着武器的手臂斩伤,刀卡在血肉中。与此同时一把□□出现在她的视线,替夏雨鹤挡住其余二人的攻击。
一炷香前,虞杉听到求救信号,跋涉百里赶到现场。
顷刻间,几十名士兵将黑衣人们团团围住,插翅难逃。
枪杆一扫,杀意锐不可当,枪尖快出只有一道道银光,又狠又准落在敌人身上。
有虞杉的支援,剩下的敌人不足为惧,皆被擒获,抗者斩之。
恶战结束后,众人不约而同的收拾残局,虞淦拾起余墨的刀,惊讶地发现这是一把没有开刃的刀。
难怪被擒之人身上的伤口宽约两指,且不深,竟然是未开刃的刀所致。
虞淦细看鲜血下面的刀身,对刀的造诣又是一番惊叹,注意力一直放在刀刃上,以至于他没有看见刀柄上刻的字。
人马光影不断交错,她晦暗不明的眸中只有那个人。
骑马、□□、救人......一切一切都与七年前那个晚上重合。
余墨朱唇微启,哑声喊他——
“爹爹。”
虞杉精神大震,沉着的走近她。
“我在。”
是啊,他在。
他是月朝百战百胜的将军,也是她的爹爹。
有他在的地方,她还有什么好怕的。
不光是她这么想的,连同其他人在看见虞杉时,不约而同安心下来,宛如守护神降临。
“墨儿,你可还好?”夏雨鹤急忙跑过来。
“嗯,我没事。”
夏雨鹤紧皱的眉头放松,杵着不动看她。
“怎么了?”
“没有,只是很高兴。”夏雨鹤摇头,半开玩笑,“高兴我这条小命又捡了回来。”
高兴看到你的成长,不再是那个为了不伤及性命,下不了狠手的人。
“你以后少在外面惹事。”她又怎么会看不出那三人冲着他来。
余墨看见小伙伴们都在忙,她自己也不好光愣着,腼腆地跟在虞谦身后帮忙。
只剩下他们两个。
虞杉无话可说,抬脚准备走人,夏雨鹤突然道,“别看墨儿的武功好,又是混江湖的,但她手上并无一条性命,说是怕自己下了地狱被鬼寻仇。”
虞杉顿住,扔下一句‘以后也不会有。’后转身离去。
夏雨鹤一笑,未语。
紧接着,虞杉听完虞淦的回禀,陷入了沉思。
“看他们的武功路数,应该是那一家的,这回儿可真是够下血本,只有将军护下佑南世子那几人混入其中。”虞淦如实禀报,说到这却犹豫了,“而且......”
虞杉看出他的犹豫,“什么事尽管说。”
“而且这群人超半数以上皆是小姐的兵器所伤,这把刀抹了麻药,看不出武功路数。”虞淦双手奉上。
虞杉凝视兵器上面的鲜血,未接,只问:“致命伤?”
虞淦回:“不是。”
一旁沉默不语的木渊沉吟道:“她很强,强得有些古怪。只伤人,不杀人,佑南世子似乎知道些什么。”
方才一战,木渊等人被她一人护在身后,对她的行为印象深刻,他不认为佑南世子那句喊话是他们所理解的意思。
“我们会赶来支援,也是小姐带的头。”虞杉把下午分开后,余墨和夏雨鹤的动作详细道来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虞杉深吸一口气,看向那个跟在虞谦后面认真学习的余墨。
“此事不可声张,你们先去调人顶岗,其他人跟我一起送他们回去。”
虞淦缕缕胡须,提议道:“审问一事交给族里来吧,三爷您还有更重要的事。”
“也可。”
马匹陆陆续续被呼唤回来,虞杉牵起一匹马靠近他们。
只听余墨好奇问,“怎么看出来伤口是我的刀所致?”
虞淦捡起刀时,虞谦就在旁边瞧得清清楚楚她的刀,他指着伤口,“小姐你看此处不平滑就知兵器不尖锐,已能排除许多兵器,在场只有小姐的兵器能吻合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
正好虞谦教导木舟几人,她想着自己好久没有往脑子里塞武堂的知识,不能被昔日的小伙伴甩在后面,才跟着一起学习。
“大人。”
“剩下的交给他们,我们先走。”
“是。”
有虞杉在,夏雨鹤想靠近余墨难上加难,扶人上马这种小事都交由虞杉亲手来办。
但好在余墨被蒙在鼓里,她瞟了眼夏雨鹤,显然是不确定接下来的行程会不会给夏雨鹤带来困扰,“我们要去哪里?”
“回大本营。”虞杉耐心回答她的问题,转首冷然道:“佑南世子意下如何。”
大有你有异议,你就边儿呆去的意思。
“也好,本世子甚是想念从南方带来的梨木床,出来奔波劳累一整天,是时候回去睡个懒觉。”夏雨鹤丝刚经历过生死劫,此刻还有心情调笑,“不如一起?”
眼神不安分往虞杉身后的人儿瞄。
虞杉冷哼一声,手扬马鞭往余墨所坐的马屁股一抽,马带着人先跑出去。
余墨轻呼,“诶......?”
在虞杉的死亡视线下,夏雨鹤是动也不敢动,眼睁睁看着虞淦虞谦两人骑马匆匆尾随,一个在前面开路,一个伴随在她的身边,眨眼消失在夜色中。
“我错了。”夏雨鹤很没骨气道。
回答他的,是虞杉甩起马鞭离去的背影。
“但我还敢。”
果不其然,虞杉的背脊有一瞬间僵住,但没回头。
夏雨鹤心情转好,扬起马鞭跟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