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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五更。
……
暮色四合，尘府深处小院只余几缕黯淡天光。
窗棂剪影斑驳，将室内分割成明暗交错的静默。
尘笑君背靠软枕，半张脸隐在床帐的阴影里，下颚绷得紧，连带着唇角也抿成一道刻痕，声音沉沉压出：“你为家族操持，为战队拼命，顾念同门袍泽……这都没错。”
“可这副身子骨，就不当是你自己的身子骨了？”
他目光如冰镐，凿向坐在床沿、脊背挺得笔直的身影。
小衣垂眸静听。
紫发束得一丝不苟，素衣纤尘不染。
脸上无风亦无雨，平静得像一方打磨千年的冷玉，透不进半点微澜。
既不反驳，也不点头，只维持着一副油盐难侵的漠然姿态。
尘笑君心头那点火气，遇上这副“不惯着他”的模样，反倒像砸进了棉花堆。
牙根无端端地泛酸，这丫头，倔起来，简直是他命里的定盘顽石。
他耐着性子，声音缓了些，却更沉：“我说的话……你听进去没有？”
小衣终于抬起眼皮，长睫如蝶翼轻轻一掀，淡色的唇微启，吐出一个音节：“嗯。”
尾音短促干净，再无下文。
这一声“嗯”，轻飘飘的。
落在尘笑君耳中，却只觉得是炉膛上的一瓢冷水——呲啦一声，烟冒得大，火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。
他看着那张平静无波的脸，脑子里分明写满了四个字：虚心接受，明天还敢。
正郁结间，小衣却径自起身。
她走到桌边，端起一只还袅着白气的粗陶药碗。
碗中墨色药汁沉静如渊，浓烈的苦涩气味无声弥漫。
她走回床前，将碗平稳地递到尘笑君面前。
碗沿微烫，映着她同样无波无澜的眼。
尘笑君瞪着那碗药汁，再抬眼看看她那双深潭般的眼，一时竟有些窒息。
想再念叨的话全堵在了喉咙口，像一团滚烫的棉絮。
憋了半晌，终究是认命般地伸了手，接过碗，指节因用力微微泛白。
仰头，喉结滚动几下，一饮而尽。
苦涩瞬间霸占了整个味蕾，直冲颅顶，连带着眉心都拧了起来。
一直静立侍奉的苏凝霞，悄无声息地将这一幕收入眼底。
唇角无声地向上弯起一道浅浅弧线，她连忙用手背极轻地掩住嘴角。
平日里，小衣对少爷言听计从是常态，可一旦遇到她认定了的事，认真拗起性子来……少爷也只有被捏得服服帖帖的份儿。
而她身后不远处的廊柱旁，一道清冷如月华的身影静静伫立——西西正倚着红漆廊柱。
她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理过胸前系着的一缕海蓝绦带，目光却穿过屏风缝隙，轻轻落在尘笑君微拧的侧脸上，随即，那清冷视线又无声移向小衣沉静的侧影。
有点哑然失笑。
四年了，西西的性格变了很多，不似当初那么活泼，更加优雅，有圣女之气度。
……
尘笑君将空药碗搁在案头，喉间苦涩犹存。
他垂眸，指间银芒微闪，一个缀满十二颗异色圆珠的腰带便落在掌心。
珠子大小悬殊，色泽迥异，有浑厚如玄铁的墨色，有炽烈如熔金的赤红，也有细如莲子般莹白的小粒。
他无声地将腰带推向小衣。
小衣眸中静水微澜，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闪过眼底：“？”
尘笑君指尖拂过腰带的扣环，声音带伤后微沙：“前几日……是你生辰。”
他顿了顿，眼睫垂下掩去一丝沉寂，“只是遇上了那场……意外。”
“迟了……今日权当补上。”
不仅他在榻上人事不省，她那本该在七月七绽放的日子，也被裹在沉沉的昏迷里（绯红袭击是7月5日）。
魂力微引，一缕莹光注入腰带。
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玉白珠子应声飞出，悬于半空，金光流转间瞬息拉伸延展——嗡！
一只通体纯金、缀着缕空符文的精巧铃铛旋转成型。
尘笑君指尖轻拨。
叮铃——！
清越的铃声如同无形的水波，瞬息涤荡过整个房间。
侍立在侧的苏凝霞身形几不可察地一晃，海神岛圣女西西扶着廊柱的手背微微收紧。
唯有小衣，发丝纹丝不动，眼眸依旧沉静。
“此名‘晃魂铃’，”尘笑君指尖魂力流转，“惑人神魂，魂圣之距可破心防。”
铃铛隐去，又一枚足有婴拳大小的深褐巨珠浮出腰带。
魂光注入，珠体膨胀扭曲——一声低沉压抑、仿佛来自莽荒的咆哮无声炸开。
一只狰狞盘踞的青铜狮首带着古拙斑纹出现在半空。
它巨口怒张，獠牙如戟！
轰！
一道无形气浪猛地砸向墙角酸枝木椅，结实木料如同被巨槌轰击，瞬间爆裂成漫天碎屑。
“此为‘空哭吼’，狮魂化形，音裂金石。若力倾注，魂圣亦不能轻撄其锋。”
尘埃簌簌落下，狮首缓缓收口，变回褐色珠子，安静悬浮。
第三枚飞出的珠子仅如鸽卵大小，灰白表面遍布细密裂痕。
魂力触及的刹那，珠体展开如莲。
内部核心漆黑如墨，却流转着丝丝缕缕、仿佛活物般的暗红纹路。
莲花悬停半空，一种诡异的吸力悄然弥漫，桌案上烛火无声摇曳，光晕竟被其微微扭曲拉长。
“‘盗吞兽’，”尘笑君目光扫过那朵徐徐旋转的黑红莲台，“可噬魂力与魂技精粹，近身如陷泥沼，其汲取之力，”
他看向小衣，“经你不老长青藤炼化，可反哺己身。饱食而止，魂圣之力可收亦可炼，上限魂斗罗初阶。”
莲花隐去。
他指腹点过腰带边缘三枚几乎一摸一样的灿金色圆珠，珠体表面流动着温润水波般的光晕。
“此三者，名‘三宝珠’。”
珠体静静漂浮，并不离带飞去，“性命一体，内蕴回环往复之机。”
“只需微末魂力维系，便可自发护持周身。”
“外力加身，中珠首当其冲，自动开启屏障护主。”
“若遭重击，中珠裂而双翼珠辉减，自动修补中珠之损。”
他顿了顿，“一珠挡魂圣之威，三珠齐御，魂斗罗初阶全力亦可暂抗。”
“唯那修复之机……需要时间。”
最后六枚鸽血般赤红的小珠次第飞离腰带，瞬息涨至拳头大小。
六珠凌空旋转，彼此气机隐隐勾连。
“这便是‘六合珠’。”
尘笑君魂力稍分，六珠两两交错疾飞。
两点之间陡然拉伸出一道赤红如灼的热流屏障，如无形的电光铁链。
随即手势微变，六珠骤然扩散，如星宿排布，瞬息间形成一圈直径丈许、光晕流转的暗红壁障——一股凝滞坚韧、如同铜墙铁壁般的禁锢之力充斥其中。
隐约可见壁上流动的秘文。
屏障持续片刻便消散，六珠悬停，红光流转。
“‘六合’变幻，”尘笑君声音低沉，“两珠结索足锢魂帝筋骨，六珠成阵，魂圣亦难顷刻脱樊。”
…………
这是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炼器之道留下的轨迹。
熟悉《一人之下》的都知道，这几样都是马仙洪的法器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