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沛没见过陈天维这样的人，热情却不放肆。
对人外向，但不是自来熟的那种，这从她常和替自己指了路的裴沛说话，但很少主动找别人聊天就可以看出来。
对事也带着随意，好像对每件事都有着莫大的兴趣，但又是三分钟热度，比如起劲儿了，就学点书法，画两笔画，兴致没了就扔了笔闷头睡大觉。又比如前两天见裴沛在桌子上养了盆薄荷，便讨了片叶子回去养着，但没过几天，就任它冻死了。
一开始，裴沛只觉得这女生真酷，喜欢什么就要什么，不喜欢了就丢掉，说转学就转学，即便是在学期末也无所谓，但两三天过去了，她又觉得这孩子有点傻。
她知道这样私自定义一个人不太好，但就是克制不住自己去偷瞄那个在后面呼呼睡大觉偷懒的大猫。
“裴沛。”陈天维揉揉惺忪的睡眼，把左手展在裴沛的眼前，“这东西怎么养不活啊？”
白皙的手掌上，静静躺着一片被揉捏得不成样子的薄荷叶子。
裴沛默然抓过那片叶子，虽然现在天气冷，她的薄荷叶子也快要落光了，但也不至于被养成这样吧？
她摊开本子，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着。
——等天气暖和了，我帮你养一盆吧。
陈天维笑得一双眼眯成月牙，她张开细长的五指捏了捏裴沛的脸：“裴沛真棒！”
但那手还没捏几下，就被打开了去，裴沛红着耳根瞥了眼出手救“脸”的尚何生，后者也带着笑看向自己：“沛沛，要上课了。”
一看墙上的挂钟，果然还有一分钟就打铃了，裴沛忙转过身子，翻找着下节课要用的书本，而尚何生依旧维持着侧身的姿势，他乜着笑得露出白牙的陈天维，目光泄出一丝威胁。
陈天维不觉，笑意更甚。
上课上到一半儿，一个纸团忽然滚了过来，裴沛神情紧张地抓过那团纸，眼神仍然顿在黑板上，藏在笔袋后面的手灵活地散开了纸团。
——沛沛，离那个陈天维远一点儿。
裴沛一愣，向身旁转着笔的人投去疑惑眼神，然后落下了答案。
——她人很好。
纸团没丢过去多久就又被扔了回来，这次力度有点大，滚到了贴近墙壁的地方才停了下来。
——她要欺负你怎么办啊？
裴沛几乎能想象出尚何生能带着怎样的语气把这句话读出来，她露齿一笑，换了根红笔。
接过那纸条，尚何生急急地展开一看，只见上面没多字儿，而是用红色笔将刚才的“她人很好”圈了一遍。
陈天维人很好？好个屁！
人好还能跑到这儿来找他算账？
尚何生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将那张纸条揉成团儿，没能从裴沛这一面突破成功，他决定转移战线，从陈天维下手。
“找我什么事儿啊？”陈天维笑着看向尚何生，背后有寒风刮过，吹得她缩了缩脖子，寒冬腊月，把她从放学路上截下来，再加上那副不耐烦的表情，她可不觉得对方是来叙旧的。
尚何生拧着眉看了她半晌，才闷声问道：“崔述怎么样了？”
陈天维嗤地笑出声来，没受控制地露出些许斥责神情：“我以为你不会问了呢，前不久刚回学校，看着倒挺不错的。”说完这句，拉开话匣子的陈天维忍不住继续道，“我说你们俩真挺有意思的，都多大的人了，能不动拳头动脑子吗？要不整出这事儿，你干嘛还得被转到这地方来？”
“你呢？又是听了他哪句抱怨，非得跑到这儿来找我算账？”
陈天维拍了拍他的肩，一副随意模样：“别啊，我找你算什么账啊？”说到这儿，她压低了声音，继续道，“我可听崔述说了，你答应你爸转到这儿来，是为了……你那同桌吧？”
被戳破心思的尚何生往后退了一步，避开了那拍在自己肩上的手掌，当初做好的打算是高中毕业了再来找裴沛，但由于和崔述动了手，被他爸放言要改过自新，左右是要转学，他便没忍住，跑到这儿来了。
陈天维啧啧看着尚何生，白牙露了出来：“想不到啊，崔述还真没骗我。”
“为这事值得你转学一趟？”
听见尚何生含着不加掩饰的嘲讽的话，陈天维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，白净的脸上露出羞红：“我给崔述写了封情书，还没送出去呢，就被我爸给发现了，我这不是想着他受伤了需要一点关心嘛？”
言及此，她狠狠瞪了尚何生一眼：“这事儿可少不了你一脚，老爷子和你爸一交流，说你在这儿表现不错，成绩提高了不少，这才把我给送到这儿了，你以为我愿意？”
……
合着是他的错了。